第64章 今晚,我要睡在這裡(1 / 2)

來自親爹的關懷,夜無垢顯然不太習慣,往日風流倜儻,口花花起來什麼都會說的人,麵對老者慈愛的眼神,反而有些失語。

世間人心鬼蜮,他見到的太多,所有明裡暗裡的惡意,他都遊刃有餘,偏偏對方給予的,是最誠摯,帶著小心翼翼的善意。

“……總之過往,我過得還行,今日亦不錯,皮糙肉厚身體好,也有人心疼我,您不必如此。”

說有人心疼時,夜無垢目光轉向朝慕雲,高高挑了挑眉,眼底幾乎要蕩出一樹桃花。

朝慕雲:……

這什麼場合,你能不能彆不正經?

但不得不說,因為夜無垢這點不正經,房間氣氛陡然變得歡快許多,不見了那些沉重,積鬱的情緒,氣氛是上揚的。

聞人長心道果真少年可期。

縱使因生長環境不同,性格裡多了很多肆意妄為,不循規蹈矩,但小皇子內心深處,仍然是柔軟的,不擅用好聽的言語安慰他人,也能用自己的行為,圓融氣氛。

他對自己過去的苦比較少言,並沒有說多少,大抵都幾句話帶過,但聞人長做大理寺卿多年,閱儘世事殘酷,人情冷暖,怎會不知,過去之事絕不是嘴上說的這麼簡單,枕戈待旦,生死危機,恐怕連個放心覺都不敢睡……

看小皇子性格表現就知道,必定是經曆過太多不好的事,才會是這樣的脾性。

是個通透心善的孩子。

承允帝逼迫自己飲了幾口茶,情緒方才舒緩許多:“總之你記得,你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你是有爹的,不管漕幫還是朝廷,爹都不會給你留爛攤子。”

彆人家爹說這種話時,兒子不感激涕零,至少也要撒個嬌賣個萌,夜無垢不,他當下就回:“你的事你自己管,我可沒空。”

言下之意,朝廷是你的朝廷,彆想拽上我。

多少有點不禮貌。

承允帝卻又眼睛濕潤了:“你這是想讓我長命百歲……放心,找到了你,我怎麼舍得去死?不多多照顧兩年,將來怎麼下去見你娘?”

兒子是看出他身體不好,擔心他‘了無遺憾’,乾脆撒手,故意給他安排事,讓他放不下心,多多活著呢。

時隔十六年,上一次父子相見,還是在田村,彼時對麵不相識,還因章夏清父女感情表現,小小吵……也不算吵了一架,總歸是各有立場,看法不同。

當時不知道這人是自己兒子,隻隱隱猜到他幼年過得不好,為他遺憾,心生恨意也是難免,之後一切明朗,發現兒子恨的是自己這個爹,還以為將來的路不好走,光是求原諒就得很久,沒想到臭小子隻是嘴上硬,心裡軟的很。

叫他怎麼能不更愧疚……

夜無垢微皺眉,感覺這個便宜爹是不是太脆弱了點,不是乾皇上的麼,動不動就要抹眼淚?

凶一點也不行,緩一點也不行……

想了想,他乾脆不說話了。

茶室陷入安靜,聞人長道:“以後日子還長,這些事可容後再議,有關小皇子身份,臣建議暫時不要聲張——”

這話還沒說完,承允帝眼梢就立起來了,那意思,朕好容易找到寶貝兒子,怎麼就不能聲張了,朕要封太子,要昭告天下,我大允江山有繼,天地百姓皆該知曉!

朝慕雲適時道:“典王至今藏頭露尾,未有出現,漕幫主幫助紂為虐,牽涉進多少人,暫時未能查清,敵在暗,我在明,形勢便會不利——”

“皇子身份當然要昭告天下,這是大喜事,但時機,該當由我們自己把握。”

承允帝隻是突然找回兒子,心情難掩激動,並不是智商跟著降級,不然也不會就算擺爛,位置仍然坐得穩穩:“是不能貿然動作,十六年前的行刺,不能來第二次。”

夜無垢轉向聞人長:“有關汾安侯,蛛娘娘榴娘娘的事,大人掌握的應該比我們多,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可有計劃了?”

聞人長:“殿下可有什麼想法?”

想法……對漕幫有,其它的因為跟他沒關係,夜無垢根本沒有認真想過,當下轉向了朝慕雲。

朝慕雲沉吟片刻:“下官才清醒不久,還未來得及問,汾安侯府的案子,後續如何了?”

聞人長:“汾安侯拒不受捕,押送過程中身受流箭,當場身亡,其妻小吳氏對殺人事實供認不諱,已收押女牢,妾小湯氏並未參與這幾樁命案,釋放回府,然侯府已被皇上賜奪封號,抄沒家產,遂其家人日後,恐很難立足了。”

汾安侯當場死亡……隻怕不是什麼流箭,而是有人故意射殺。

但這種事,幕後之人派出的大約會是死士,抓不抓得住,都很難順藤摸瓜,找到上峰。

朝慕雲便懂了:“不關人,都放回去,可是想追蹤看看,有無牽連出的蛛絲馬跡?”

小湯氏可不是一般人,能幫汾安侯做事,了解到的東西又有多少呢?眼下侯府大樹倒塌,再不能庇護,她會不會想要憑借手裡的東西,找到新的靠山?如果手裡東西不夠,她又知不知道汾安侯的秘密在哪裡,會不會去拿?

隻要她動,他們就能捕捉。

侯府分量相對重要的主子下人,同理。

聞人長微笑:“不錯。”

朝慕雲又看向夜無垢:“汾安侯交代的那個副幫主,叫周安的,你可認識?”

“那就是個背鍋玩意兒,平時往人堆裡一扔,找都找不出來,案子一審完我就叫人去找了,他已失蹤,生死不明,”夜無垢手裡玩著扇子,“我的人在找,但具體什麼時候能找到,就難說了。”

可見彆人早就做足了兩手準備,汾安侯安然過關,安全無事,有安全無事的過法,汾安侯落網,有落網的應對,這個周安不管是自己跑了,還是在彆人安排下跑的,都提前做足了準備,清掃了痕跡,現在隻怕難尋。

朝慕雲思索:“無論如何,這個典王在哪裡,我們必都須得把他揪出來。”

這就是關鍵所在,聞人長認同:“遂我們的問題是,怎麼找。”

朝慕雲想了想:“我這裡倒是有方向,可以給大家提供思路。”

聞人長:“講。”

“目前看來,他和漕幫主幫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管哪個方向,這都是不可忽視的一個點,我們有任何疑點,都要結合此處。”

朝慕雲沉吟:“不管十六年前刺殺,還是今次汾安侯府案,典王身影都不可忽視,這麼重要的事,他必花費了巨大心血,尋常人做這些事,在接近成功的時候,會越來越興奮,越來越難以壓抑,飽漲情緒需要放縱,不管做什麼,一定會有些許行跡,但這個人很奇怪,什麼都沒有,像不存在一樣。”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存在的。

夜無垢挑眉:“莫非是行動不便?或被人‘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朝慕雲搖了搖頭:“行動不便,也有行動不便的行跡方法,挾天子以令諸侯——他的身份還夠不上,若有其他人想反,未必非要借他名頭,我感覺到的微妙之處,還有另一個方向。”

“榴娘娘,蛛娘娘……組織起的名字要女性化,迫害的也大多是女人,為什麼?”

“女人……”夜無垢思索,“這個典王,對女人觀感特彆?”

朝慕雲補充:“我感覺他有一種略微偏執的,膽小和懦弱,他不敢走到人前,雖然做著了不得的,翻天覆地的事,內心深處仍然有一種恐懼,我猜大概是還在幼年時,有女性長輩給予了他陰影,這個人可能讓他不得不尊敬,但又不得不恨,他想得到權利,審判這個人,或者說……及至現在,他刻在骨子裡的這些怯懦,仍然需要欺負女人,來滿足自己的控製欲,在欺負這些人時,會讓他覺得,他是強大的,他是無所不能的。”

茶安安靜良久,承允帝說話了:“朕和典王雖是兄弟,但見的並不多,他出身不好,母親隻是個宮女,母子並不受先帝待見,很多時候都是呆在自己宮裡,並不出來,母子倆到底有什麼恩怨,發生過什麼,我並不知曉,隻知道他十三歲那年,殺了一個侍衛,自己親手殺的,手法殘忍,也因此被先帝責罰,更為不喜,先帝還將母子倆一起打入了冷宮……先帝意外,朕登基之時,典王正在江南遊學,封王聖旨和喪報一同抵達,按說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回京奔喪,但他並未歸來,自那以後,朕亦從未見過他。”

這個人似乎很神秘,連經曆也是。

身為皇族,按理是天之驕子,侍衛一條命在他們眼裡,根本無關緊要,但也沒必要自己親自下手,還引得先帝震怒,對他更為不喜,甚至連生母一起打入冷宮……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辛秘?

想了想,朝慕雲道:“過往隻是對他性格成因的推測,下官的意思是,追查方向,我們應該重視這兩個字。”

女人。

典王對女人有複雜的情感投射,身邊必然少不了女性存在,欺辱也好,疼愛也罷,總得有人扮演他想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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