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2 / 2)

提醒自己彆亂想,集中注意力,很快,對麵前屍體有了結論。

“這個人呢,的確是摔死的,但在摔死之前,他中了蛇毒……還記得王德業的屍體麼?這個人中的,也是一樣的蝰鱗蛇毒。”

朝慕雲看了看:“可他的骨,似乎不很明顯。”

死者新死三天,隻是高處墜亡,骨折嚴重,並沒有高度腐敗,露出骨頭,隻右手手肘重重磕在地上,有小麵積挫傷,能看到一點白骨,顏色也並不重,看不真切。

“但是有水泡呀。”

槐沒將死者袖子拉高,展示給他看:“之前王德業的屍體,我看過當時的屍檢格目,左小腿就有部分水泡,細密但數量不多,因咬痕不明顯,被認為是換季時的氣候反應,但現在這個人也有,我的判斷一定不會錯了。”

朝慕雲看得很清楚,就是死者傷勢略重的這隻右手,後側靠近腕骨的位置,有五六個水泡,並不太大,但看得很清楚。

“你曾說過,這種毒蛇毒素,有一定的致幻效果?”

“是,”槐沒點頭,“他死前,肯定也有點什麼讓他興奮的經曆。”

甚至跳樓這個舉動,都是略興奮時,做出的不清醒選擇。

朝慕雲沉吟:“也就是說,凶手甚至不必站在死者身前推他,隻要刺激足夠,引導的好,此種完全可以自己跳樓?”

“嗯,”槐沒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毒蛇,凶手必須得保管好,發生任何一點意外,都很難收拾,遂此人一定在附近……咦,這是什麼?”

她頓了片刻,指著死者腳趾,讓朝慕雲看:“我是看錯了麼?這是不是金沙?”

死者的腳趾縫裡,甚至指甲與皮肉相接的內側,都有細碎顆粒,像是沙子,又與一般的沙子不同,光線照耀下,折射出淺淺金芒……

“這就是金沙。”朝慕雲問,“死者的鞋子呢?他死前穿的鞋子?”

死者屍體是夜無垢從靈堂搶過來的,經過其小斂儀式,濯洗過身體,換過衣服,因要屍檢,觀察記錄後,槐沒脫了死者壽衣,那他原來穿的衣服呢?

“有,這裡!”一邊負責文書記錄的小吏舉手,“送過來的漕幫兄弟說,夜幫主搶……不,因物證需要,夜幫主帶來了很多死者生前之物,衣服鞋子都有!”

“上道啊……夜幫主這人不錯,能處!”

槐沒立刻開始檢驗死者衣物。

朝慕雲:……

之前不是還百般嫌棄人家?

他也低眉,開始認真檢查,不但之前穿的衣服,之後換過的壽衣,以及死者身份,都要重新檢查一遍。

“衣服和鞋子都沒有,腳底也洗過,很乾淨,壽鞋也就算了,隻內裡沾到一點,算正常,但生前的鞋底為什麼這麼乾淨?”槐沒相當不解,“難道有什麼地方,必須得脫鞋進去?”

朝慕雲沉吟:“或許是,脫了鞋更方便,避免麻煩。”

非是彆人要求,是他自己要這麼做。

具體是什麼,朝慕雲現在也想不到。

“大人!”就在這時,有皂吏小跑著過來,“有新消息了!”

朝慕雲立刻往外走:“這裡勞煩姑娘,我去看看。”

槐沒擺手:“你放心吧,官府的規矩我知道,屍檢格目會好好做,有新發現第一個告訴你!”

朝慕雲走到書房,案幾上果然又堆了一遝新的卷宗,最上麵一層加了顏色標識,是聞大人遞來的資料。

打開一看,果然是有關蛛娘娘,榴娘娘兩個組織的動向。

因之前的案子,兩個組織已靜默下潛,低調撤走了所以有可能顯眼的據點,已有明確證據,發現漕幫中人與其勾聯,但漕幫大小幫派眾多,這些到底是誰的人,目前難以確定,待追蹤細查。

聞人長說眼前的案子就靠他了,讓他再接再厲,同時兩邊現在最好不要有太多聯係,以免被對方察覺,更為小心。

朝慕雲懂,因他在明查案,連夜無垢都拎出來大張旗鼓了,聞大人就沒必要也跟著出來,低調留在暗處,把控追查更多的信息,與雙方都有利。

下麵是厚九泓送來的消息,他追蹤暗訪的,是青樓方向的消息。因漕幫盤子不少,他借了些夜無垢鴟尾幫的門路,鴟尾幫雖未在京城經營有這些,但名頭好使啊,有麻煩可以用,沒有麻煩也可以借來找麻煩用……

但這個方向不太好找,沒具體線索的情況下,如同大海撈針,得虧他機靈,尋到了點不一樣的地方,比如攬芳閣頭牌芷檀,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到底哪裡不對勁,還說不清,接下來會繼續跟查偷聽,同時提醒朝慕雲,如果遇到了這個女人,她說的話,要自行斟酌說謊的可能性。

包括皂吏們查到的,有關案件嫌疑人的信息。

朝慕雲這一坐就是很久,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下筆時快時慢,偶爾會停頓很久思考,分析著案子的各種可能性。

“彆想了,先聽我說。”

不知什麼時候,夜無垢回來了,可能還站在旁邊,看了他很久,因為朝慕雲被搶毛筆後回神,看到了夜無垢洗過的臉,不怎麼滿意的神情。

“好啊,”朝慕雲從善如流,不再去拿毛筆,“查到了什麼,同我說說。”

“就知道關心案子,也不知道關心關心人……”

夜無垢清咳一聲,表情端肅:“我讓人送來的屍體和前情,你應該都了解了?回來時順便,我去了趟李寸英家,他對著我,不敢說謊,但知道的東西未必全肯說,這人膽子不大,卻非常謹慎,尤其擅長裝傻充愣那一套,說那夜姚波的確約了他飲酒,但他們兩個不熟,對方酒局目的,是想以銀錢賄賂,請他讓出鹽道競爭名額,他沒答應。”

朝慕雲思忖:“經營了這麼久,李寸英應該是有所得,把此前麵子裡子都補上了,在派官上有優勢?”

“是,”夜無垢道,“李寸英原話是,不然怎麼來找他,不找彆人?但他這件事付出良多,也有巨大野心,並不想讓。”

“談崩了?”

“就是沒談崩,才更奇怪,”夜無垢說,“因李寸英怎麼說都不答應,姚波便換了方向,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大家可以有其他的合作方向,比如一起做事,李寸英到了鹽道上,可以指定用他的船,走他的水路,得到的利潤分成……”

聽完他的話,朝慕雲若有所思,‘共贏’之事,似乎沒必要拒絕,李寸英好像沒有殺機,但為何姚波在外彆沒死,偏偏死在了與他的酒宴上?

“他可曾提到,席間是否有特彆之處?”

“我問了,他說並沒有什麼異常,他和所有人一樣,都很意外,”夜無垢指尖搖著扇子,“我讓人去查問酒樓的夥計和客人了,此人所言是否為實,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

朝慕雲又問:“芷檀曾經說過,王德業和李寸英很熟,你可順便問了?”

夜無垢頜首:“問過了,他二人有姻親關係,的確算熟,來往也較他人密切,但王德業遇害之時,他言自己正忙於花樓酒宴,無心關注其它,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這四個字,有些微妙了,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欲蓋彌彰?

朝慕雲想了想,道:“接下來要查的仍然是這幾個方向,還有一點,就是錢莊。”

他將今日屍檢發現和夜無垢分享:“京城裡,可有藏金沙之處?”

“這還真沒有,”夜無垢而今對京城也算熟悉,資料掌握很多,“地勢氣候不易產生,想私運藏匿,也很難……”

二人正聊著案子,突然門板輕叩,槐沒走了進來:“該用藥了。”

朝慕雲一頓:“這麼快?”

槐沒將藥箱放在一邊:“快什麼快,你看看外頭,都什麼時辰了?”

朝慕雲轉頭,這才發現,外麵已然天黑。

他閉了閉眼,淺歎口氣,看向夜無垢:“你先出去吧。”

夜無垢不滿:“為何我不能看?”

這女人還在這裡呢!

槐沒差點當場翻白眼:“稍後我也要出去。”

“那他一個人……”得多辛苦。

夜無垢話還沒說完,槐沒就截了他的話:“就是要一個人。苦的難的,都得他自己一個人熬,彆人誰都幫不了。”

朝慕雲自己都很鎮定:“你出去吧,我沒事。”

夜無垢感覺有點點奇怪,就是因為特彆苦,特彆難,才更需要人陪伴吧?為什麼朝慕雲不需要,槐沒也對這個治病過程諱莫如深?

什麼是他這樣親密之人,不能聽,不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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