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才剛說了個頭,玄睦再度打斷,“是我想吃!”
頓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語氣太衝了些,他垂下眸子,聲音立時軟了許多。
“夫人……不愛吃麵嗎?”
餘小晚拿起筷子挑起一挑麵吹了吹,淡淡道:“那倒不是,不過是鮮少如此晚還吃麵罷了。”
長生善於察言觀色,玄睦這不受寵的皇子又如何不會?
他察覺了餘小晚今日的疏離,原本見了她發亮的眸子,漸漸暗了下去。
他沒有再言語,勉強抬起右手,拿起了筷子。
傷口雖在心口,可總歸是在胸前,無論左右手,但凡動了,都會扯到傷口。
玄睦明顯扯到了傷處,臉色越發的蒼白了幾分,拿著筷子的手都在抖著,長生不忍,剛想勸阻,卻被他皺眉瞪了一眼。
想不到那般漂亮的桃花眼,瞪起人來還頗有幾分淩冽。
為了穩住手腕不至於將湯汁灑到碗外,玄睦每吃一口都格外的小心,明明疼得滿頭大汗,卻偏還要吃。
他不覺得難受,餘小晚都替他難受。
她實在想不明白。
玄睦夜半三更誘她過來,到底有何用意?
總不會真的隻是想同她吃一碗麵吧?
再多的一碗麵,總有吃完的時候,況且那不過是個小碗。
餘小晚刻意配合著玄睦的速度,與他幾乎同時住了筷子。
“很好吃,多謝殿下款待。”
玄睦勉強抬臂拭掉額角的冷汗,眼簾已然垂著,並未看她。
“夫人這般晚還記得赴約,我,很感激,這便是最後一次吧,夫人以後,不必再為我如此,免得落人口實。”
這話說的,明明是他差了長生誘她過來的,倒像是他多無辜似的。
總不會是長生擅作主張,他當真半點不知吧?
餘小晚是不信的。
雖說眼下樁樁件件看著,他似乎的確是隻純白的小綿羊,可這副本她可是看的清楚,從時晟到茯苓,再到敦賢公主和蒼帝,沒有一個省油的燈,玄睦作為未來的副本男主,能有多無辜?
即便他現在的確無辜,可她不過是個任務者,又不打算與他交心,防著他總不會錯。
既然他已說了以後不必再來,她也剛好要去做勾引時晟的任務,不如便順水推舟,應了他便是。
“殿下所言極是,妾身一婦道人家,總往殿下這邊跑,總歸是不合適。妾身觀殿下已能起身,想必身子恢複的不錯,妾身也便放心了,以後妾身便不來了,將軍近日雖忙些,可得空定會過來,還望殿下莫怪他失禮之處。”
玄睦不過是讓她不必再陪他用飯,卻不曾想她竟直接斷了來路。
“也,也是。”玄睦的聲音依稀有些發抖,他趕緊住了嘴,又穩了片刻,這才再度開口,“這些日子得夫人照顧,我,多謝夫人,他日,若夫人得空去了玄國,我一定……”
說到此處,他頓住了,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她堂堂將軍夫人,如何會跋山涉水去往萬裡之外的玄國。
他自嘲地低笑一聲,終於抬眸看向了餘小晚。
那隻美麗的桃花眼,不知何時竟熏得微紅。
“總之,多謝夫人。”
“殿下不必客氣,這是妾身應該的,況且這也不是訣彆,在這將軍府上,總會再見的。”
玄睦微微頜首,“說的……也是。”
話已至此,餘小晚起身告辭,玄睦掙紮著要起身相送,被她攔住。
“殿下保重身子要緊,妾身告退。”
“夫人……”
餘小晚止住腳步,回頭望向他,“殿下還有事?”
玄睦動了動唇,囁嚅了數下,才擠出半句:“夫人能否最後再喚我一聲……”
餘小晚:“嗯?”
看了一眼好奇地望著他的喜兒,玄睦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苦笑著搖了搖頭。
“還是讓我送送夫人吧。”
餘小晚沒再攔著,隻微微福了福,轉身離開。
玄睦並未送出很遠,勉強靠著長生送到了臥房門口,連外室都未踏出。
“殿下請回吧,妾身告辭。”
玄睦頜首示意,背著身後跳動的燭火,他的神色全都隱在了暗影之中,唯有那隻獨著的桃花眼,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眸中掩著流光。
剛出廂房,便聽屋內隱約傳來長生的低呼。
“血!殿下!血!”
餘小晚下意識地回頭望去,臥房內燭火搖曳,玄睦的身影清楚的映在窗上。
他痛苦地俯下身,似乎按在了傷處,長生焦急地想喚人進去,彆被他捂住了嘴。
如此強行下地,還摔了一跤,大抵是撕裂了傷口。
夏衣本就單薄,血浸透了也沒甚稀奇。
喜兒翹首張望著,忍不住道:“夫人,咱們過去看看吧?”
餘小晚駐足良久,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真有事,喚趙伯便是,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