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分明是個太監。
林生笑著回道:“我等還是不得不佩服皇上的識人之才。”
怪不得能做到宰相,這人還真是滴水不漏。
白太監冷冷笑著,不由得嗤了一聲。
林生也不理會他的譏諷,他明白,他諷的不是山意秋,而是那位所謂的“伯樂”。
白太監警惕地朝後看了一眼,見身後沒有第三人,才低聲對林生說:“他那茶裡下了藥,情緒相當易怒,和誰都要唱反調。”
“不然,您以為您怎麼來的北涼?”
皇上昏庸,也確實不是個好脾氣,但後來一些日子裡他情緒更為反常,極其易怒,動輒打罵。
他自己沒意識到,而底下的人也隻是覺得帝王年老戀權,多疑猜忌。
其實皇上的日常飲食都被下了藥,不致死,也不會讓人瘋狂,但他的精神還是出了大問題。
到了後來,甚至不需要藥,僅憑幾句帶有引誘性質的言語,就能點燃他的情緒。
那日,皇上原本就因林生的諫言而氣,又飲了不少摻了藥的茶水,他自然生了逆反之心。
明明也不想讓女子當官,但在衝動情緒下,還是被激得寫了聖旨。
甚至林生本不該被貶來這麼遠的地,以往對林生的貶謫更多是警告,而不是真的厭棄,他最多也不過是貶去京城周邊。
而大臣見狀哪敢再多勸?林相隻是勸皇上不要大興草木,都被貶得這麼狠。他們又為何要為兩個無關自己的人再多言幾句?
林生隻微微一怔,並未太過訝然,輕輕點頭以示自己明白了。
而後他的視線從樓下的少男、少女身上緩緩移開,輕輕合上窗戶,拉上簾子,陡然間一室就暗了下去。
天色不好,屋內無光,顯得麵露厭色的兩人,神色是格外的晦暗。
林生端坐著,以往不動聲色的臉上此時已冷若凝霜:“宮裡如何了?”
似是極為厭煩京城一事。
白太監奉先帝顧益遺詔,來尋林生回京做托孤大臣的。
皇上死了,大概在江南平亂後不久就病死了,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隻是,顧益那條本該腐朽的賤命,哪能還得上江南一城的命。
白太監渾不在意,輕蔑道:“不如何,大抵是死的死,瘋的瘋吧?我離京沒幾天,京城就封起來了,不曉得誰上位了。”
“反正誰上位,你都是被托孤的大臣。”
顧益這個狗皇帝貪權貪得要命,死前都沒立誰為帝,隻寫了遺詔立林生為輔政大臣。
哦,不過他也不曉得自己是最後會被毒死的,也不能怪他沒深謀遠慮。
顧益雖立了太子,但太子前不久才被圈禁,誰曉得他趕不趕得上,就算趕得上也還有的打呢。
林生聞言一笑,像是在慶賀喜事。
白太監見林生已經悠哉遊哉地開始品茶,好像一點也不想回京的樣子。
“何時走?”明日趕路的話,說不定他還能趕得上狗咬狗。
皇家不容侵犯的威嚴早在十幾個皇子的瞎折騰裡,被耗得所剩無幾了。
林生吹了口茶,坦然道:“不急。”
他急什麼,回得早的話,說不準還要被那幾個蠢貨拉去做靶子,何苦呢?
林生話落,便掀起簾子,天光大亮。
樓下那些人現下都散得差不多了,蒙蒙細雨裡儘是灰色,唯有高台之上還殘餘血漬,被雨水衝洗。
他心下一歎,如今倒還有些舍不得那孩子,畢竟很少有那麼聰明又好玩的小輩了。
今日瞧著她身子還未大好,早知當初彆那麼拔苗助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