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一 明歡02(2 / 2)

相較之下,明歡作為長女,母親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又是正經大家族出身的千金小姐,雖然如今沒落了,但總也比外麵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強得多。

而且明歡對父親一片孺慕之心,逢年過節也不忘問候父親,送的禮物不說最昂貴,卻總是最走心的。

懂事聰明,不埋怨也不索取,看起來就是個本分的孩子。

明總倒是考慮過明歡的弟弟明宴,畢竟是男丁,但那會兒年紀實在是小了一些,而且對父親總有些回避與陌生,明總擔心他養不熟,隻得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女兒。

警惕懷疑之心自然同樣存在,但更重要的是,他實在是沒有彆的人選了。

如果不早點選定一個繼承人,弟弟妹妹們野心膨脹起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個蠢貨哪天就選擇鋌而走險,直接把明總乾掉再想辦法上位。

而立了繼承人,就算明總死了,明家也輪不到他的弟弟妹妹來繼承,他們自然會更優先於去解決繼承人,而不是明總。

這種情況下,他們反倒更害怕明總在繼承人之前就死掉了。

日後就算萬一明歡出了事,也還有她的弟弟在,還能名正言順地頂替姐姐上位。

明歡十七歲開始回到父親身邊,第一次跟在他後麵進了明家旗下的公司。

十八歲的時候,明總大肆宴請賓客,慶祝女兒成年,同時宣布立下繼承人的消息。

二十歲,明歡提前結束大學學業,正式進入公司擔任管理層的職務。

明總不放心,美其名曰寵愛女兒想天天看著,實際上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監視。

然而女兒確實老實本分,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從不越過他分毫。

明總私下暗示她主動放棄有實權的職務,她也照做不誤。

跟在父親身邊的幾年間,明歡進了兩次搶救室,一次車禍,一次高空墜物,好在福大命大,都沒有傷到要害,醒來之後她也從沒有抱怨過一句,像是根本沒有懷疑過那些意外的真實性。

明總心底終於生出幾分愧疚,給女兒放了些權。

雖然也還有限,但至少也能叫彆人對著她恭維一句“小明總”,主動送上稀罕寶貝討好諂媚的也多了不少。

明歡一個不留,轉頭就全部給了父親。

明總問女兒到底想要什麼,明歡說希望自己表現好一些,能叫父親愛屋及烏,也能去愛母親和弟弟。

這個答案終於讓明總心頭鬆懈了幾分,大約是覺得抓住了女兒的把柄。

在這期間,明夫人和明宴也終於得以搬離偏僻寥落的彆院,回到明家的大宅,出來走動時,旁人叫上一聲“明夫人”,也都是真心實意的了。

沒人再提起他們母子三人落魄的過往,提起明歡時,除了“小明總”這類在工作上的稱呼外,也都習慣於褒義性地叫上一聲“公主”。

單從身份來看,她本就應該是明家唯一的“公主”。

當然也不乏一些人在背後陰陽怪氣,說明歡最出色的能力就是“舔”,王八都沒她能忍,為了利益骨頭倒是軟得很,麵對人渣父親也能說跪就跪,還擺出一副真切的孝順女兒模樣。

也有人依此斷言——這不恰恰說明她是個狠人嗎。

前者後來有沒有人改變想法不得而知,但後者的評論很快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

正式進公司擔任職務第四年的時候,明歡親手將父親送進了監獄。

最早是殺人未遂的舉報。

然而證詞漏洞百出,證人前後態度不一,引起了巡查至此的巡視組的注意,下令重新徹查。

在當事人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時,輿論已經開始發酵起來。

明歡就是在這時候甩出了足有幾箱子的“證據”。

不止有物證,還有人證,通通齊全,還額外追加補充了幾項罪名。

哪怕隻有其中一兩項成立,也足夠明總在牢裡待上幾年了。

還有許多由明總一案一同牽連出來的各大公司高層以及貪官汙吏紛紛落馬,幾乎整座城市的企業高層與官員都經曆了一波大換血。

所有人都以為明家可能會就此沒落下去,更有甚者,明歡這個舉報有功者還有可能被其他人遷怒暗殺。

然而事實是明歡安然無恙地接過了父親的擔子,在父親認罪的隔天,便公開宣布由她繼承明家旗下的所有產業。

而餘下的明家人要麼保持了沉默,要麼公開表示支持明歡。

最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表示支持的人遠比沉默的多。

就連傳聞中最得明總信任的助理都是站在明歡這一邊的。

在明總被正式押送去監獄服刑之前,明歡最後去見了他一麵。

不是有什麼不舍或者留念,隻是告訴他一聲,明家會由她接手,叫他不必擔心。

這無異於直接往他傷口上倒鹽。

然而明歡臉上並無得意炫耀之色,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家常話。

明總這時候才真正看透了她。

有那樣不動聲色隱忍多年的心性,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輕易破功?

成王敗寇。

他從未真正全身心地信任過女兒,因此也沒有多少被背叛的心痛。

恨是另外的情緒,他已經徹底將女兒當做了仇敵。

他最後一個作為父親身份問出的問題是:“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我?”

“談不上恨。”明歡冷靜地回答他,“隻是不得不砸碎的絆腳石罷了。”

明總在一日,明夫人母子三人便要委屈一日,更要多受一日的危險。

然而他這樣的人,寧肯將血脈相連的親人拉來當擋箭牌,也絕無主動站出來保護他們的決心與自覺性。

反倒是他們所有苦難的來源。

明總橫亙在前路之上,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明歡想要保證自己和家人好好地活下去,那麼便隻能竭儘全力去擊垮這一塊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巨石。

而明總喜歡她也好、不喜歡她也罷,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彆。

不過就是去應付他的方法不同罷了。

她在意的,始終隻有自己真正的家人——

母親與弟弟。

明總許久沒有再說話,他看著明歡伸手撩開臉側的碎發,露出額角一條淡淡的傷疤。

那是她被從高空墜落的花盆擦中留下的傷痕。

花盆落下來的時候,磕到了中間某層樓的窗台上擺放的另一盆花,還未落地就已經碎成兩半,碎片擦中明歡的額頭,其中一半砸中她的肩膀,當場鮮血四濺。

如果那天她慢一步被送進醫院,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然而就算救回了一條命,那次意外事故也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了永久的傷疤,也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病根,每到陰雨天都會隱隱作痛。

公司的女下屬曾不止一次建議她去做個美容手術,將額頭上的傷疤遮掩掉。

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臉上留疤,總是不太好看的。

但明歡總推說忙,後來無意間表現出對那些醫美手段的輕視抵觸,女下屬才閉上嘴不再多提了。

小明總天生麗質,疤痕僅在額頭上,並不影響她的美貌。

而她又是五官精致和諧,毫無瑕疵,臉上總帶著和風細雨般的溫柔淺笑,偶爾也會叫人覺得太過完美到像是假人一般的程度。

額頭上添一道疤,破壞了那份完美,反倒演化成了另一種更為靈動的美感。

然而對明總來說,過去那道疤是提醒他對女兒的虧欠,現在他反應過來,這不過就是明歡的手段之一——

或許也僅僅隻是她留著提醒自己不忘初心的一道印記。

明總分辨不清,便索性一並打為明歡的用心不良。

回頭複盤,即便是將女兒當成對手來看待,他也隻會覺得這樣的人可怕。

你永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是真心,什麼時候是假意。

他現在甚至還搞不清楚,當初明歡幾次進醫院,到底是真的遇到了危險,還是她故意做戲給他看。

光是回想起過去那些曾經懷疑過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而放下顧慮的事,明總便已經生出了一身冷汗。

“後生可畏。”明總喉頭微動,沉默良久也隻吐出這麼語意不明的一句,“是我輸了。但,你也未必就贏了。”

明歡從頭至尾都未曾動搖過,最後對他說:“那就與你沒有什麼關係了。你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好好待在監獄裡反省自己的罪過。”

她放下用於通訊的話筒,頭也不回地離開。

外麵陽光正好,明夫人第一次大大方方地隻帶著兒子出門,而不是身邊跟著一堆保鏢,母子兩人撐著遮陽傘站在門口,等著她出來。

明宴先看見出來的人,不由驚喜地叫了一聲:“姐姐回來了。”

明歡看見他們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下意識揚起笑意,比麵對任何人的時候都要真心。

她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走向他們。

那大概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段還算溫情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