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深也沒生氣,一派笑臉,任誰看了,也說不出一個錯字。
隻有嗅嗅感到,他抱著貓的手重了些。
喵~
嗅嗅提醒他。
陸雲深稍稍鬆了手,麵上的神情也更加恭敬:“既然祖母不舒服,那朕便下次再來。你們可要上些心,庫房裡的藥也不許吝惜。就算再怎麼削減用度,太後這兒可是一分錢不能少的。”
“太後說了,一家人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她的病便好了。”嫲嫲說。
“是,太師此去,得了功,回來地位可就更穩了。”
嫲嫲搖搖頭:“太師是方外之人,已是大功一件。”
她又在暗示,皇帝的皇位,是太師讓出來的。
嗅嗅眯起眼睛,這人分明就是在陸雲深的心頭上又砍了一刀。
任誰都不會喜歡,自己有還不上的恩情。
更何況,陸雲深是帝王。
嗅嗅喵了一聲,提醒陸雲深,可不要做出什麼稀裡糊塗的事。
陸雲深摸摸它的毛,他知道好壞。
觸龍說趙太後那一招,對董太後根本沒用,你說什麼她都不聽。
“祖母說的是,朕謹遵教誨,一定說與太師聽,讓他以後多在宮裡儘孝。”陸雲深說罷,轉身對滿臉擔心的小皇後道,“皇後就讓婕妤先帶回去了。”
他轉身便走,身後的嫲嫲明明想攔住他,可是卻被蘇子安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常寧宮,幾個太監,拿著長杆,在粘知了。
樹一大,上麵的知了就多,若不及時清理,便吵得貴人們睡不著。
往常總有那麼一兩隻漏網之魚,陸雲深也不過多計較。
今日不行,聽說各宮都在削減人手,誰也不知會被尋什麼由頭,就趕到外麵去了。
陸雲深抱著貓,進了寢殿。
蘇子安招退了眾人,從外麵關上門。
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這會兒,連蟬鳴都沒有了。
今日陸雲深一股腦悶頭進來,連平身都沒說一句。
奴才們便都知道陸雲深心裡頭不高興,千萬不能這時候觸了黴頭。
陸雲深一屁股坐到窗邊的椅子上,隔著綠紗,看著滿院子的綠意,隻顧著摸貓。
所有人都在逼他
太後,也在逼他。
小時候的他以為,隻要坐上了那張椅子,世間一切便可以變得順遂。
可他分明看到,新年朝賀,群臣紛紛告病,先帝孤零零坐在龍椅上的背影。
喵~
陛下有安婕妤,有張皇後,有太後。
小貓,你不懂。
陸雲深剛想開口解釋,外頭傳來了三聲敲門聲。
這聲音猶猶豫豫,一聽便知,不是什麼好事。
“進來吧。”陸雲深懶洋洋地說。
蘇子安獨自一人,端著一個托盤,上麵一隻纏花並蒂蓮的碗,顫顫巍巍弓著腰進來。
“太後剛送來的,說是陛下辛苦了。”
陸雲深下巴一抬:“擱那吧。”
蘇子安硬著頭皮道:“太後說是要您一定喝下。”
“這麼死腦筋。”陸雲深嗬嗬一笑。
蘇子安差點跪下:“奴才這就告退。”
陸雲深掀開碗蓋,裡麵是一碗乳白色的液體。
帶著豆子的腥氣。
嗅嗅皺眉,這是又來氣人的?
且不說,陸雲深剛受到一次刺殺,毒藥就下在了豆漿裡,就是平日,陸雲深也不喜歡喝豆漿啊。
“祖母也是朕最親近的人。”陸雲深果然半點興趣也無。
他將嗅嗅放到桌上,端著碗走到床邊,掀開了窗紗一角,往外一潑,那液體正好全都澆到了樹根底下,融到了泥土中。
喵~
剛說後宮要節儉,你這就開始帶頭浪費來了。
嗅嗅調侃。
陸雲深收回碗,放下紗窗。
“可全都澆到土裡,沒一滴浪費在石板上。”他啪地一聲將碗放到桌子上,居高臨下看著嗅嗅,“膽子不小,誰準你來指責朕?”
嗅嗅喵了一聲。
你自己不開好頭,可彆怨彆人都不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