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母羊肚子裡還有一隻!”
江蕙這話一出,原本已經鬆了一口氣的眾人直接傻了。
什麼意思?
什麼叫還有一隻?!
常勝紅已經累的滿臉通紅,氣喘籲籲的,原以為可以休息了,聽到江蕙這話直接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嫂子,你是說這羊懷了……懷了雙胞胎?”
江蕙點點頭,臉色不是很好。
一開始她並沒有發現這羊肚子裡是雙胎,因為不管是在她給母羊檢查肚子的時候,還是後麵為刺激生產按摩的時候,都完全沒有感受到第二隻羊的存在。
尤其是當母羊生產完第一隻羊後,產道開始閉合、渾身卸力,看起來也是結束了生產的征兆。
如果不是江蕙剛才出於謹慎,又檢查了一下,發現母羊的肚子裡還有不正常的動靜,一時間根本就察覺不出來裡麵還剩一隻。
常勝紅擦擦臉上的汗:“那現在怎麼辦,繼續給它按嗎?”
常勝紅以為還是和剛才一樣的法子,雖然不懂為什麼這母羊不一次性生下來,但他剛才按了那麼久,已經找到感覺了,這會兒也不緊張了。
他把袖子一卷,正準備接著上時,陸曠卻攔住了他:“不對勁,這母羊完全沒了要生產的跡象。”
陸曠雖然不懂這些,但他剛剛一直都在,從江蕙把母羊安置在稻草上時,他就留心觀察過。
那個時候的母羊雖然痛苦,但反應還是比較強烈的,一邊無比難受的呻|吟,一邊也在努力把小羊給生產下來。
可現在這隻母羊,好像完全感覺不到肚子裡還有隻羊一樣,已經開始慢慢悠悠的給第一隻小羊喂奶了。
常勝紅開始累懵了,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聽到陸曠這麼說,整個人都驚訝了:“我去!還真是!那這怎麼辦?咱們難道把它的肚子割開把羊羔剖出來?”
“不能啊!不能割肚子啊!!”
江蕙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道淒厲的叫喊聲傳來,是大隊長等人已經到了。
剛才小劉按照顧誠的吩咐下山找人,大隊長一聽羊已經找到了,但是江蕙要給母羊接生後,就直接嚇得帶著人上了山。
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江蕙,帶這麼多人上來,也是為了攔住她。
結果剛一上山,甚至還沒走進山洞,就看到幾個穿著軍裝的戰士們,正在給羊吃些什麼。
大隊長嚇了一跳,連忙去問,才知道這些羊吃的都是江蕙開的藥。
“這些羊是因為吃了帶雨露水的牧草,從發現開始就在拉肚子,江大夫就讓我們給羊喂這種搗碎了的草藥;而這邊的,就是淋了雨,有些著涼感冒了,喂的是另外幾種草藥熬成的藥湯;這幾隻羊身上有外傷,我們已經按照江大夫說的,給它們敷了藥……”
負責在外麵照顧羊的軍人詳細的解釋了一遍。
隨著他一句一句的講解,大隊長臉上原本憤怒的神情逐漸被驚訝和不可置信取代
。
大隊長為什麼會過來的這麼快,除了擔心羊以外,更多就是不相信江蕙。
從起初見麵開始,他就不覺得江蕙真有什麼本事,所以從一開始,他也沒指望過江蕙真能給羊治病。
當江蕙說要跟著陸曠等人一起上山時,大隊長手裡的煙槍都快敲斷了,他認定了江蕙就是在胡來,還跟著一起上山?這不是妥妥的耽誤進度嗎!
但此時,聽著身邊軍人的話,大隊長的心突然開始不確定了起來。
雖說他們養羊養的比較糙,這兩年以來,費心的主要就是羊的吃食和住所,要是羊生了病,那就隻能給喂點最簡單的草藥,剩下的就讓它們自己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彆說周圍幾個隊裡了,就連公社都沒有獸醫,他們就算想給羊治病,那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就隻能靠公社的乾部給的土方子來試試。
所以江蕙拿出來喂羊的那些藥物,他基本上都是不認識的。
可就算不認識,他又不是瞎子,眼前這些羊什麼狀態他是看得出來的。
今天是山洪爆發後的第五天了,羊是今天下午才找到的,那就說明這些羊在外麵已經風餐露宿了整整四天。
四天的功夫,此時,這些羊看起來雖然又臟又累,但除了疲勞以外,卻並沒有多少病懨懨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但凡腦子沒問題都能想到是那些藥起到了作用。
所以,那位叫江蕙的女同誌是真的有本事?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出現,一時間,除了感到羞愧以外,大隊長心裡更是生出了些許希冀。
如果江蕙真的有本事的話,那她也許真能成功給母羊接生呢?
這麼想著,大隊長趕緊衝向了山洞。
山洞裡麵時沒有亮光的,但為了江蕙能順利接生,大家把所有能用的手電筒都拿了出來,在燈光下,大隊長一進來,就看到了那兩隻趴在稻草上的母羊,以及它們身邊正在吃奶的小羊羔。
但還來不及高興,下一秒就聽到江蕙說母羊體內裡還有一隻羊,甚至常勝紅還說要把羊肚子給剖開。
瞬間,大隊長急的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趕緊衝了過去。
這時候他再也沒了之前的盛氣淩人,甚至還想衝過去拉住江蕙的手,語氣滿是懇求道:“江同誌,你能力強,一定可以想辦法救下這隻羊的對吧?可千萬不要破開肚子啊!這肚子一開,就活不成了!!”
好不容易給母羊順利接生了,眼看著就要活下來了,要是因為這剩下的一隻小羊羔,把母羊給弄死了,那可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啊!
畢竟一開始公社的同誌就千叮嚀萬囑咐了,說現在千萬不能配種千萬不能配種,如果真的因為生產,而損失了一頭母羊,大隊長這個位置他也就當到頭了!
江蕙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我會儘力的。”
其實給羊剖腹產並不是什麼特彆恐怖的事,有些母羊難產的太厲害了,想儘辦法都生不下來,那
就隻能把肚子剖開,不然卡久了才更加危險。
但眼下這裡什麼都沒有,光線也不夠亮,加上地上的草也不算太乾淨……這種環境下剖腹肯定是很危險的。
江蕙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打算,如果不剖腹,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直接上手。
這個上手和之前就不一樣了,之前母羊難產是它想生但是生不下來,隻要把手伸進去把胎位擺正就可以了。
但現在這隻母羊是已經完全沒有生育的跡象了,好像自己主動停止了妊娠一樣,這說明宮口都還沒打開,可能連手都伸不進去。
但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現在已經過了這麼久了,要是想等母羊自然有反應,肚子裡的小羊絕對會憋死,到時候隻會更麻煩。
江蕙把還在喝奶的小羊挪開,當機立斷道:“陸曠,你幫我按著羊,不要讓它掙紮。”
接著,又對常勝紅道:“剛才我教你的那個手法,繼續按,這次力氣再大一點,不要停頓了。”
江蕙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自己主動停止生育的母羊,以往的經驗到了現在都派不上用場了,她隻能想辦法嘗試。
隨著常勝紅的動作,母羊劇烈的掙紮了起來,陸曠力氣大,把它按的死死的,同時將羊的後部抬起,位置固定好了之後,江蕙這才深吸一口氣,把手試探著伸進了水門裡。
這一次進來果然要艱難很多,江蕙力氣不能太大,怕會造成撕裂,但又不能太小,不然就進不去。
一時間,進退兩難,江蕙的衣服都被汗濕了,甚至還有汗流到了眼睛裡,立馬泛起了一陣刺痛。
陸曠現在騰不出手來,江蕙也沒空去管眼睛了,隻能強忍著痛苦,繼續用手試探著。
等到手終於伸進去了之後,一檢查,發現宮口果然沒打開。這就不是常勝紅在外麵按摩就能有用的了,要在裡麵也跟著刺激才行。
江蕙趴的更低了,將所有的力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手上,然後用手指在宮口的位置輕輕的旋動著,隻有這樣,才能讓羊的宮口徹底打開。
這個動作並不算複雜,哪怕是初學者看了幾眼也能學會。
但最難的,就是因為這個動作要重複幾十上百遍。
想一想,當你跪在地上,以一種無比彆扭的方式將手深入一個特彆緊湊的地方,並且所有的力氣集中在手指上時,用不了幾秒,胳膊立馬就酸了,接著從膝蓋開始,整個人的感知慢慢就開始變麻了。
而且你的動作還不能變形,還要控製自己的力度,一定要不輕也不重。
考驗人耐心的事,才是最折磨人的。
尤其是在這種一絲風都沒有,溫度還逐漸升高的密閉空間裡,因為一直維持一個姿勢,江蕙的半邊身子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臉上發紅,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落在了稻草上。
原本還有些喧鬨的山洞不知什麼時候完全安靜了下來,除了母羊的聲音外,靜的仿佛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明明這個時候在忙碌的
不是他們,但所有人緊張的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全都聚精會神的盯著江蕙的動作。
一分鐘……三分鐘……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江蕙有多難受,但除了偶爾眨動的眼睫外,她始終沒有動過一下。
直到麵前的這一小片稻草都被打濕變了顏色,江蕙突然抬頭,對著常勝紅道:“可以停了。”
常勝紅停下來,這才發現,原本沒有動靜的母羊,現在已經開始慢慢用力了。
這是終於有反應了!
江蕙來不及高興,母羊一開始努責,她就完全把手伸了進去,然後拽著小羊的腿,穩穩當當的將它從產道裡拉了出來。
當這個在母羊肚子裡閉了太久的小羊被拉出來,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江蕙的手上時,卻發現它完全不會動了。
常勝紅離得更近些,能看到不僅不動,它甚至已經沒了呼吸。
這是,死胎?!
江蕙皺眉,沒有猶豫,在小羊的心臟處試探了兩秒,確定還在微弱的跳動後,就飛快的抄起它的後腿,將它懸在空中,然後用另一隻手,不斷的拍打著後背。
一下又一下,小羊始終像死了一樣完全沒反應。
江蕙又換了個方向,開始打胸口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在所有人都以為沒希望了的時候,那個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羊羔突然開始慢慢的掙紮了起來。
“活著!還活著!它還沒死!!”
瞬間,整個人群都沸騰了。
江蕙用乾淨的布把小羊羔臉上都給擦乾淨,然後又把它也送過去喝奶,看到小羊順利的找到位置,喝到了第一口奶後,她才終於鬆了口氣。
一直高懸著的心落地的下一秒,江蕙感覺眼前一陣發暈,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摔一跤時,後背撞入一個結實的懷抱。
陸曠攬住她,又把水壺遞了過來:“喝點水,先好好休息一下。”
江蕙確實累了,哪怕是上輩子,她都沒這麼膽戰心驚的接生過,剛剛一口氣吊著還沒反應,現在鬆懈下來後,就像失去了倚仗一般,腿都是軟的,手也沒了力氣,抬都抬不起來。
在陸曠的幫助下喝了口水,江蕙靠在牆上閉目養神,而陸曠則是去安排把羊帶下山的事,馬上要天黑了,再不下去又來不及了。
等陸曠一走,一道灼熱的視線這才落在了江蕙身上。
江蕙太累了,也沒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如果她一睜眼,就會發現盯著她的人,是顧誠。
——
顧誠說不清自己心裡此時是什麼感覺。
一開始,他確實是抱著要讓江蕙付出代價的想法,才和她打的賭,甚至在江蕙開始給羊接生的時候,顧誠都是幸災樂禍的,因為他覺得江蕙根本就不會什麼醫術,現在這樣,完全就是在亂來。
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誠很快發現他錯了,江蕙居然真的懂醫術。
不僅懂,她還特彆擅長
。
而且顧誠驚訝的發現,明明江蕙待的地方在山洞最裡麵很暗,但此時專注著在給羊治病的她,卻好像在發光一樣。
她身上穿著的分明是最普通的衣服,頭發也簡簡單單的挽著,甚至額角滿是汗珠,因為在山上過了一夜,褲子上不可避免的蹭上了一點泥。
這和她第一天坐火車來軍區找他時一模一樣,當時的他看到江蕙,隻覺得她狼狽又邋遢,對她無比嫌棄。
但此時,顧誠卻感覺這樣的江蕙十分的吸引人。
沒錯,就是吸引人。
哪怕她現在周身的打扮無比普通,和整天都穿著昂貴布拉吉的戚雨梅比起來天差地彆,但就是令人移不開目光。
那一瞬間,顧誠的眼中滿是驚豔。
他不知道江蕙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也不知道江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他隻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臟在飛快的跳動著,有什麼東西好像馬上就要破土而出一般。
就在顧誠快要控製不住自己時,下一秒,江蕙被突然出現的陸曠攬在懷裡,看著江蕙身邊屬於彆的男人高大的身影,顧誠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迅速的低下了頭。
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都想了些什麼後,顧誠臉上一紅,直接從山洞裡走了出來。
他的腳步越走越快,一邊走,一邊將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狠狠地壓了下去。
——
下山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好在所有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羊找到了,村子周圍的大型樹木和石頭也都被挪走了,接下來的事,村裡人自己就能解決。
陸曠想了想,決定今天晚上就回軍區。
齊敏思給村裡人看完病後,又留下了一些藥,確定沒有什麼需要處理之後,這才腳步飛快的去找了江蕙。
“江大夫,你現在可是紅人了!”齊敏思笑著道。
江蕙正在收拾東西,她給自己和陸曠都帶了衣服,但昨天在山上,今晚又要回去,根本用不上,隻能原原本本的又給帶回去。
她無奈道:“你就彆打趣我了。”
“我怎麼打趣你了?這是事實!”
齊敏思還真沒誇張,隨著大隊長帶人去山上,並且親眼見證了江蕙是怎麼把羊接生下來後,所有村民都震驚了。
這不怪他們,畢竟現在的人根本沒見過獸醫,也不知道獸醫還有這麼好的本事。
尤其是一開始他們對江蕙的能力是特彆懷疑的,原本有多質疑,等到真的看到了江蕙的能力後,帶來的震撼就更大了。
更何況江蕙幫忙的,不僅僅是接生了兩隻母羊,還把其他拉肚子和感冒的羊都給治好了。就這麼說吧,要是江蕙沒有來,就算這些羊被找到了,這麼折騰下來,還能活多少還真的不知道。
種種原因加起來,大家對江蕙那是無比感激的,一邊對著江蕙謝了又謝,一邊圍著她,不停地問她怎麼會這些手藝的。
甚至還有人直接把自己的孩
子帶過來了,要當場拜江蕙為師。
江蕙嚇了一跳,連忙拒絕了:“不用不用!大家要是想學,那就好好讀書,隻要能考上中專或者大學,這些學校都會教的。”
現在的人並不怎麼重視學習,尤其是生活在村裡和山區的人們,因為沒錢,加上上學很不方便,所以基本上沒幾個人去學校,都覺得那純屬是浪費錢。
這要是彆人說了,肯定沒用,但這偏偏是江蕙說的,大家對她今天流露出來的那一手本事崇拜的不行,心想要是他們也會這些,那不自己就能養羊了?等到羊多了,那還怕吃不了肉?賺不了錢?
也正是因為好處就在眼前,是實打實能看到的,所以一聽江蕙這話,大部分人的心都有些蠢蠢欲動了起來。
江蕙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行為,導致了後麵三個隊裡有十多個小孩都去上學了,不過這確實是她的真心話。
等到好不容易回答完這群村民的問題後,江蕙拿著東西正準備去上車,突然被人攔住了。
大隊長帶著劉勇,特意過來跟她道謝的,一邊說謝謝,還一邊道:“江大夫,之前我的態度有問題,是我的錯,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我鄭重的向你道歉!我想問一下,要是以後咱們村裡的羊再生病,我還能來問問你嗎?”
大隊長現在對江蕙是真的特彆佩服。
不僅是因為她醫術好,更是在江蕙給羊接生完後,完全不計前嫌的,詳細的把怎麼照顧剛生產完的母羊和小羊的技巧,都告訴了他們。
一開始大隊長還有些忐忑,怕江蕙因為之前的事對他懷恨在心,但現在看來,江蕙根本沒有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