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樓獨自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忽然往後一躺,整個人陷進了厚厚的錦被裡。
他輕輕皺眉,臉上顯露出些微的焦躁來。
手指無意識的扣住身下的錦被,他狠狠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些微的焦躁不安已被儘數壓下。
這樣簡陋的客房,卻有這樣好的被子……大約是先到一步的神教弟子們提前換上的罷。
江雲樓呼出一口氣,脫下鞋襪,鑽進了被子裡。
他最近精神不太好,多數時候都是昏昏沉沉,噩夢連連,勉強打起精神的時間一日也不過一兩個時辰而已,而休息的時間雖長,可也算不上安穩。
想睡,又不敢睡,怕做噩夢,更怕一睡不醒。
江雲樓思來想去,都覺得是自己的日子快要到頭了,心中對東方不敗的愧疚便越發強烈。
他將被子拉過頭頂,閉上眼睛,又陷進了半醒不醒的睡夢中,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敲響了客房的房門,江雲樓卻沒有精力去理會,敲門的人小心翼翼的敲了兩遍,便再沒有動靜了。
夢裡,他夢到了黑木崖上的那棵梧桐樹,他坐在樹下撫琴,一回頭,就看見一身紅衣的東方不敗站在他身後,對他說:“好琴。”
江雲樓想了想,搖搖頭,說:“琴不好。”
他說完這句,就抱著琴轉身離開,腳步匆匆,跟逃難似的。
之後他與東方不敗就再也沒有了交集,他養好傷,在春天到來的時候告彆了桑三娘,離開黑木崖,獨自下山闖蕩江湖。
他結識了很多朋友,見過了許多巍峨壯麗的風景,闖出了琴仙的名號,在江湖上獨自漂泊,獨自消散。
再也沒有回黑木崖。
與東方不敗更是沒有任何交集瓜葛。
……這樣也挺好。
他覺得眼角有些濕潤,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有一隻手,忽然強硬的扯下了江雲樓蒙在臉上的被子。
東方不敗微微一頓,手指輕輕在江雲樓濕潤的眼角一抹,不動聲色的抹去脆弱的痕跡,才似模似樣的埋怨道:“又這麼睡。”
他從被子裡抓住江雲樓的手腕,拉出來,又側開身子,方便他身後的人診脈。
他的身後立著一個身材清臒高瘦的男人,身穿青衣,頭戴同色方巾,像是個文士。
在東方不敗側過身去後,他默默伸出手,將手指搭在了江雲樓的手腕上。
良久良久,他收回手,神情凝重的走出了房間。
東方不敗將江雲樓的手臂塞回被子裡,也跟著青衣人離開了。
他們一前一後,沉默的走至客棧的後院,才停了下來。
東方不敗麵沉如水,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青衣人,等待他開口。
他看似平靜,藏在袖中的手卻無意識的握緊成拳,顯示出主人心中的不安。
青衣人看著東方不敗,平靜道:“沒救了。”
東方不敗手背上青筋浮現。
他沉著臉問:“為何?”
青衣人道:“生機已斷,五臟六腑衰竭,如今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青衣人性情孤僻,肯來賞這個臉已經是奇跡。可看著東方不敗強作鎮定卻忍不住發白的臉,他忽然又有些悵然。
“若我猜的不錯,過去的二十年,他的身子一直采用溫養之法。那法子雖沒法根治他的寒毒,卻能有效的延續他的壽命,若一直用此法,他小心翼翼的活上三四十年也並非不可能。”
“隻是……”
“他卻忽然用了一副猛藥,使得體內的寒毒當場反噬,十幾年的溫養功虧一簣不說,生機也就此斷絕了。”
東方不敗想起平一指為江雲樓治病失敗那日,江雲樓躺在床上沒有了呼吸,而平一指也選擇自我了斷,他當時險些發了瘋,以為江雲樓真的死了……
可不久後,江雲樓就睜開了眼睛,仿佛什麼事也沒有似的醒來了。
他確實鬆了一口氣。
東方不敗以為,江雲樓醒了,那就是大好了,平一指死了便死了,隻要他的心上人平安無事,哪怕犧牲整個日月神教,他也覺得理所當然。
可江雲樓卻一點也不好。
他的頭發開始變白,身體一日又一日的消瘦下去,很快,江雲樓就變得白發蒼蒼,死氣沉沉,連劍也拿不穩了。
從前的江雲樓,雖然身體不好,身上卻始終帶著年輕人獨有的朝氣,單純,樂觀,積極……
東方不敗渾身一震,猛然睜大了眼睛。
……毀了這一切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不滿足於江雲樓短暫的壽命,一心想讓他陪著自己長命百歲,一次一次逼著江雲樓接受平一指的診治。
若不是他要求平一指用那樣極端的法子去治江雲樓……江雲樓他,其實還可以活的更久一些。
青衣人的眼神落在東方不敗身上,東方不敗與方才那名男子的關係並不難猜,他幾乎是一眼便瞧出來了,因此也完全可以體諒東方不敗此時的心情,他道:“依我看,他強撐著這最後一口氣不肯走,多半還是因為放不下你。”
他搖搖頭,臉上浮現似是悲傷又似是懷念的神色。
一揮袖子,青衣人的身影已從原地消失了。
“時間不多了,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彆給彼此留下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兒們,答應我,堅持三章,三章後柳暗花明!(真想一口氣全給你們放出來qaq) .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