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阿諾提起這個被她拋棄的孩子時, 黑莎的心還是動搖了一瞬,然後立刻執念覆蓋,隻剩下滿滿的冷漠。
“死了就死了唄, 一條人魚而已,有什麼好值得掛念的?”
阿諾瞳孔驟縮, “一條人魚而已?這就是你對自己親兒子的定義?黑莎, 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人性?”黑莎嗤笑, “我們黑章魚族可是獸類, 不講人性,隻有強者為尊。藍小水他生來就是弱者,他的存在隻會讓我蒙羞, 我肯留他活那麼久, 已經算是一種恩賜了。”
隨即, 她頓了頓,像是無心,又似是有意, “藍小水, 是怎麼死的?”
阿諾冷著臉, 一字一句的將邱若若的話轉述給她聽,黑莎抿了抿唇,嗤笑道,“居然死的這麼窩囊?真是個沒用的蠢貨。你也是, 竟會天真到相信歐恩那條毒蛇, 藍小水會死, 我看你才是罪魁禍首!”
阿諾沒有否認,表情木訥,眼底卻滿是瘋狂, “是啊,我是罪魁禍首,但你這個導火索也彆想推脫責任!”
扳機剛想扣動,卻被黑色的墨汁瞬間迷了眼,黑莎變身成巨型章魚,咆哮著向阿諾進攻。
阿諾反應速度很快,一個側滾翻,剛好躲過黑莎鋒利如鞭的觸手,可激光木倉卻被打落,遠遠地掉在另一邊。
阿諾摸一把臉,知道自己無路可退,而且即便他死,他也要拖著黑莎同歸於儘。
這是一場脫離現代高科技武器,純粹依靠野蠻的獸性而殊死搏殺的戰鬥。刻在DNA裡麵的本能告訴他們,要竭儘全力,打敗對手。
可結局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阿諾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又頑強爬起,仿佛一隻執拗的小獸。
而黑莎目睹此情此景,也不得不承認,她被阿諾的勇氣給打動了。
可那又如何?正如阿諾所說,黑莎的血是冰冷的,連親兒子都能痛下毒手,怎麼可能會對一個想殺自己的人魚族手下留情?
觸手揮舞,阿諾再一次重重落地。他吐出一大口鮮血,卻仍強撐著看向黑莎,麵帶倔強,眸色深邃,像是閃爍的黑曜石,也讓黑莎恍惚了一瞬,似乎想起了誰。
除了眸色不同,這不服輸的神情,竟與他驚人的相似。
但黑莎的理智很快上線,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胡思亂想,下定決心結束這場浪費時間的遊戲。
可事態開始不受她控製,阿諾的進步速度遠超她的想象。
自幼在貧民窟長大的阿諾很擅長打架,雖然隻是野路子,但他的腦子十分靈活,更換各種戰術,與黑莎纏鬥。失敗了也不要緊,他總能吸取教訓,精進自身,再憑借靈活優勢,抓住黑莎的漏洞,專攻其弱點,讓黑莎惱怒不已。
然而一力降十會,阿諾看似占了點上風,卻依舊無法匹敵暴怒且強悍的黑莎。
他瞪大眼睛,看著步步逼近的黑章魚,醞釀出前所未有的不甘心。
他想要變強,變得比黑莎還要強,然後用這個女人的死為他的弟弟陪葬。
強烈的執念讓阿諾的身體裡崩裂出一股如火山爆發般的炙熱感,骨頭撕裂的疼痛伴隨著大腦麻痹的眩暈讓他呼吸加重,連連後退。
當黑莎的觸手即將擊碎阿諾頭骨的那一刻,他驟然抬頭,瞳孔變成璀璨的金色。
下一秒,一隻更大的黑章魚衝天而起,黑莎望著這隻新生章魚如同自己一般星星點點的青黑色觸手,又對上阿諾金色且熟悉的雙瞳,一個荒唐的念頭突然在她腦海生成,讓她情不自禁的問出口:“你說你和藍小水從小一起長大,那你也是出生在碧海星的咯?”
突然拔高的視野,充盈全身的無窮力量,無不讓阿諾恍惚,以至於他下意識回答道,“我不是,撿我回家的人魚婆婆說她是在隔壁珊瑚星發現我的,還說我小時候後背心口有一塊淺紅色的魚形胎記,不過長大了就沒有了。”
碧海星是黑莎遺棄藍小水的星球,而珊瑚星是她小孩的出生地,也是黑莎兒子被綁架的地方。
黑莎瞳孔驟縮,她記得她家孩子出生時背後就有一塊魚形胎記,後麵抱回的藍小水也有類似的形狀,不過她那時剛喪夫,又忙於爭權奪利,越來越沒有時間關注藍小水,以至於她從沒想過,孩子有被抱錯的可能。
黑莎仔細回憶著阿諾的臉,越看越覺得跟自己的愛人相似。
與此同時,當初綁架她兒子的政敵韋恩,臨死前的那番話莫名浮現在黑莎的腦海裡。
“黑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賤人,我會讓你讓你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你永遠也彆想真正的找到他,永遠,哈哈哈哈……”
韋恩口中的他,曾讓黑莎誤以為指的是她的愛人—那隻為了救兒子跟敵人玉石俱焚的人魚。因為韋恩的刻意隱瞞,黑莎的確費了好大力氣才在汪洋大海裡找回人魚的屍首。
可現在想來,這話仿佛另有深意,或許韋恩的用心遠比黑莎想象的還要險惡。
“我記得,韋恩手下的實驗室曾研發出一種基因覆蓋劑,可以交換特定人的基因,讓他們的體貌特征漸漸相似,DNA也逐漸雷同,連機器也無法驗出真假。但這種覆蓋劑的效果持續時間隻有短短幾年,而且會伴隨很強的後遺症,體弱者會越來越弱,體強者則會壓抑顯性基因,日漸平庸。”
黑莎猛然抬頭,目光灼灼的看向阿諾,“胎記突然消失就是一種表現性狀,難道說,你才是我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