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壺通體陶製,渾圓粗糙,壺嘴上有猛虎辟邪,所以也叫“虎子”,虎子的提手光滑油亮,上麵一層包漿。
他端起虎子,照著自己的腦袋比劃,似在琢磨得用多大的力度才能將人砸死。
他正出神,一轉臉卻猛然對上一張鬼臉,手裡的虎子差點嚇飛出去。
“哈哈哈!”李桃花笑得肚子疼,指著他道,“就你這樣的還查案呢,活人都能把你嚇成這樣,以後見了死人,你還不得嚇得上天啊。”
許文壺看清了李桃花的臉,長鬆一口氣,端著虎子沒手作揖,便頷首道:“李姑娘辛苦了,敢問賭坊那邊可有眉目?”
李桃花:“這才哪到哪,敗家也得循序漸進的敗,不真到山窮水儘那一步,放貸的也不會主動找上門的。”
許文壺對此一竅不通,便點頭,“全聽姑娘的,銀子若不夠用,儘管來取。”
這句話說到了李桃花的心坎兒上,她感覺跟這傻裡傻氣的縣太爺說上兩句話,泡在賭坊一天沾染的烏煙瘴氣似乎也除去許多,神清氣爽。她看著他手裡的虎子,“你呢,研究出什麼道道了?”
許文壺點頭,放下虎子,把架上案牘遞到李桃花眼前,“李姑娘你看,這上麵分明寫著死者傷處為後腦與脊椎相接之處,此為致命死穴,重擊斃命不足為奇。但依照王檢的供詞,苟飛是進門發現奸情,當即便要對宋氏動手。照如此說,他與宋氏應為正麵相對,那麼傷處也該在前額附近才是,為何會在後腦?”
李桃花當不懂那些螞蟻差不多大的字,但她能聽懂許文壺的意思,她在腦子裡簡單設想了一下,發現還真是。
後腦與脊椎相接之處……這怎麼看都是從後麵打的,不像是正麵衝突所致。
“當然了,這也隻是我自己的分析。”許文壺看著案牘所言,不由皺上眉頭,“若是苟飛轉身想要抄起物什毆打宋氏,宋氏趁機用夜壺砸在他的後腦,也是說得通的。”
李桃花看他一臉沉重,打了個哈欠道:“在這邊猜來猜去多沒意思,走吧,跟我去個地方。”
許文壺正想問去哪,李桃花便已經抬腿走人了,他趕緊抱起虎子跟上,“李姑娘等我!”
外麵,興兒正在灑掃,看到他倆一前一後出了衙門,揚聲便問:“公子乾什麼去!”
許文壺顧不上回答。
興兒掃帚一扔,“我也要去!”
三個人出門攔了輛驢車,一起到了苟家。
推開兩扇柴門,隻見院子裡雜草叢生,製作豆腐的磨盤還在,上麵蒙了一層厚灰,看不出石磨原色。
“當年出事以後,這家便隻剩下苟飛六十歲的老母,整日靠鄰裡接濟度日。”李桃花道,“去年年底,忽來一場大雪,沒有炭火可燒,老母便也跟著去了。”
短短兩句話,一個家便沒了。
許文壺朝著荒蕪空蕩的庭院深行一禮,心情沉重道:“打攪了。”
興兒打量著周遭景象,瑟瑟發抖道:“這院子鬼氣森森的,不像個好地方,公子咱們還是快回去吧……哎公子你彆走那麼快!你都快成李桃花的跟屁蟲了!”
三人陸續到了當年命案發生的臥房中,外頭分明夕陽仍在,明亮絢爛,房中卻昏沉陰暗,黴味衝天,一絲光亮也透之不進,隻有微微幽光可供視物。
李桃花顧不得臟,跳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