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散去之後，003坐在柔軟的高椅上, 托著腮盤著腿, 在心裡羅列出各種線索。
虛擬屏浮在半空中，“殺死國王奧奇都”這幾個字被他反複讀覽, 隱約琢磨出了一些深意。
他現在的身份是這個國家唯一的王子，也就是未來的繼承人。
如果這隻是第一階段的任務的話, 那麼殺死國王之後呢？
短短十五天, 如果他不能保證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那麼一旦被人發現, 背上了“弑父”的罪名，下個任務可能就是地獄開局了。
所以，這個簡短的任務說明裡其實應該再添上一句“找出國王的罪證”之類的話。
003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他覺得國王身上總有些違和之感。
不帶深思, 他的目光突然被左下角一個之前沒有的紅點吸引了。
點開紅點，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列表，共有兩欄可以切換。
第一欄是鮮豔的紅色背景，叫做“神選排名”。
003好奇地看過去，隻見從上至下二十個名次, 一眼望去, 整整齊齊的“匿名”。
“……”
仔細看了看，003發現還是有人沒有匿名的, 雖然很少——比如排在第十一位的方舟。
還是個熟人啊, 003感歎。
不過這個排名是按照怎樣的規則來的？任務進度嗎？
被拉入這裡不到一天, 003也隻是剛琢磨出一點思緒。他的今天的舉動看似大膽, 卻並不是很出格。
003是個習慣於在規則裡做事的人。從前在時管局裡執行任務，彆的同事也許還會打擦邊球或者偶爾過線，但他從不。
有時他自己也會覺得好笑：明明就算過線了懲罰也不嚴重，為什麼自己會那麼謹慎呢？
一絲不苟，不敢放鬆。
不過，換了部門之後……
他好像比從前大膽多了。
003現在想起，從前不管任務目標的脾氣有多差，自己也不會像對待寧朝歌這樣一言不合就懟他，時不時還要打一架，對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再第一時間想到妥協，而是直接了當地拒絕。
難道做貓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嗎？
一邊好笑地想著，003一邊想到了寧朝歌。
他現在在做什麼？
排名的另一欄是“魔選排名”，標題是灰色的，無法進行切換。
當然，也可能是他現在還不具有切換的權限。
直覺地，003覺得寧朝歌會在這裡。
和“神選世界”相對的……“魔選世界”。
窗外夜色深沉，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十一點半。
003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又坐起來，決定去廚房找點東西吃。
至於桌子上的麵包……他直接無視了。
肉！
貓當然要吃肉！
王宮內安靜得近乎死寂。
003走在走廊上，本以為自己可以找到仆人帶路的，結果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見。
幸好003從前了解過一些這類建築，得以半蒙半猜地往廚房摸過去。
牆壁上燭火幽幽，火光暗紅，不時被不知道哪裡吹來的風驚得搖曳起來，和地上的陰影扭曲在一起。
地板上刻著繁複的花紋，在此時莫名有些詭異，就像無數雙眼睛被染上血紅，陰森而怨毒。
而003輕盈地躍過，甚至沒有低頭看上一眼。
貓的速度是很快的。
視力也很好。
003就看見一個身影倏忽轉進了前方的拐角，看衣著，似乎是管家。
管家對國王的忠誠令003印象深刻。
下午003試探過他幾次，然後就察覺出管家是國王的人。
當然，這其實很正常。國王本來就是他應該效忠的對象。
但理論上來說，作為國王的獨子，管家的忠誠本該有些蔓延到003身上。
但沒有。
雖然管家對他態度上很恭敬，但003不是從小長在王宮裡不知世事的天真少年，他聽出了管家話裡話外的那一分防備。
每當003開啟話頭，管家總是能把話題有意無意地轉到“要聽從國王的囑咐，不要背叛國王”這個層次上來。而當003向他問關於國王的事情時，他要麼說些“偉大的國王”之類的套話，要麼就緘默不言。
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管家提起國王時的狂熱和看他時的冷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003幾乎沒有猶豫，就選擇了跟上去。
管家手裡舉著燈盞，獨自一人往走廊深處走去。
他的腳步很慢，看起來有幾分僵硬。
003也不由放慢了速度墜在後麵，腦子裡冒出了無數的猜想。
又轉過了一個拐角，003發現這裡的走廊布置特彆複雜，跟迷宮似的。
地板上的花紋和牆壁上的畫都讓他感覺不太舒服，他移開了目光，然後一驚：前麵的管家不見了。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噔、噔、噔。
003停住腳步，瞳孔微縮。
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身後問道：“我親愛的兒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黯淡的燈光在地上投出一道長長的黑影，將003整隻貓都覆蓋住了。燈火猛地搖曳起來，似乎有某種陰森森的冷風在無聲作響。
003有些僵硬地轉過頭。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又看見了左邊牆壁上的那副很大的壁畫，上麵畫著一襲華麗紅袍的女人，頭戴王冠，嘴角掛著扭曲的笑，眼角似乎有一滴血淚流淌下來，眨眼間消失不見。
……是錯覺嗎？
他已經來不及細思。
因為他看見在國王身後還有一道身影，手裡舉著燈盞，目光幽幽地注視著他。
是本該走在自己前麵的管家。
003身上陡然冒出一股寒意，毛發無聲炸起。
充滿異國風情的使館內，有人正注視著自己麵前的虛擬屏幕，陷入了糾結之中。
“……這什麼鬼？”趙程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對自己的任務非常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