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2 / 2)

努爾哈赤拍拍皇太極肩頭以示滿意:“好了,不說這些,說說蒙古吧。這次林丹汗來犯,蒙古各部參與,科爾沁倒是表現甚好,未派一兵一卒參戰,到底是過去主動示好的蒙古部落。”

皇太極接話道:“兒子以為此次科爾沁置之事外倒也在預料之中,若需證明其結盟誠意,還需要些時日。”

“哦?此話怎講?”

“父汗明鑒,奧巴此人一向精明,形勢未分明前從不輕易表態。兒子聽聞大明為拉攏林丹汗,許諾賞銀四萬兩,林丹汗此次出兵僅帶兩千騎就匆忙而來,顯然隻為應和與大明的結盟好撈取更多錢財,並非有心攻打大金。兒子想,奧巴正是看重這一點,才想兩不得罪。”

努。爾爾哈赤仔細思索,深以為然,又問:“那依你之見,何時才能同科爾沁真正結盟?”

“兒子以為,此次林丹汗事前雖隻是做個架勢來攻打,卻落得倉皇而逃的結局,麵子已然過不去,科爾沁兩不相幫的態度也一定已成為了林丹汗的心頭刺,現下隻怕要收拾科爾沁。咱們隻管瞧好科爾沁,若是他立場堅定,咱們定會好好保護科爾沁免受察哈爾侵擾,這樣一來,兩邊結盟牢固,還能讓更多蒙古部落看看大金的強大!”

“若是他倒向林丹汗呢?”

“若是他向林丹汗示弱求和,咱們便出兵打到他服軟,再不敢兩麵討好!小小科爾沁,還不是咱們大金的對手!”

努。爾哈赤很是滿意,誇讚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愧是本汗最聰慧的兒子!依你看,奧巴會如何?”

皇太極認真考慮,答道:“依兒子看,奧巴雖然不一定立場堅定,他身邊的莽古斯、寨桑一支倒是八成會支持咱們大金。奧巴一向重視他們的意見,很可能會要求正式結盟。”

努。爾哈赤背手踱步,沉吟道:“的確,就是看在咱們同莽古斯一族的姻親關係上,他們也該更清醒才是。”

他又轉頭看向皇太極:“你府上的那個莽古斯家的側福晉,可要好好待她!”

皇太極低頭應“是”,見□□哈赤揮手示意他退下,便躬身退出門外,打馬朝自己在遼陽的暫居處所而去。

父汗說出讓自己保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有心培養自己當繼承人,還是彆有用意?皇太極一路上思緒萬千,難以平靜,一會思索父親的話,一會考慮同科爾沁的結盟,一會又想到懷孕的哲哲,也不知這胎是男是女,若是女兒實在就不好辦了。

終於行至門口,把馬兒給侍立門邊的隨從牽走。進屋後,他略一猶豫,轉身朝一旁的貼身侍衛安達禮吩咐:“去把範先生請來。”

“嗻!”安達禮領命,轉身出門吩咐隨從。

不一會,隨從便領著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匆匆而來。這男子雖然身著女真服飾,卻身形瘦弱,麵色蒼白,行止間也少有女真人的勇武之氣,反而充滿漢人書生的儒雅風度。他正是三年前主動來歸後金的範文寀。

範文寀走到裡間,端正向皇太極行禮道:“奴才範文寀給貝勒爺請安!”

皇太極趕忙上前親自扶起範文寀,一邊吩咐其他侍從出去,一邊對範文寀道:“範先生實在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說著親自領他到一旁坐下:“範先生,今日請您來正是有事請教。”

範文寀謙恭道:“不敢當!您對奴才母親有救命之恩,對奴才更有知遇之恩,貝勒爺開口,奴才定當全力而為!”

當年範文寀一家於撫順被俘,跟隨金兵返回赫圖阿拉,途中與弟弟失散,又逢老母得病,食不下咽,眼看一天一天虛弱,就要撐不下去,身邊金兵官員個個眼高於頂,對漢人動輒打罵欺淩,並不關心母親死活。幸而四貝勒皇太極對待漢人寬容仁厚,吩咐大夫給母親看病,範文寀心中感激。

後來範文寀為舉家生計,主動投誠□□哈赤,□□哈赤當麵雖讚賞,實際卻與其他後金貴族一樣,隻重視行軍打仗。金人少有讀書認字的,對漢人更多有歧視憎恨之意。範文寀體弱多病,不善武力,又是漢人身份,因此備受排擠打壓,甚至沒有固定俸祿,一家人仍然生計維艱。

此時又是四貝勒皇太極救範家於水火。他是大金貝勒中唯一一個精通滿漢蒙三種語言的,更難得的是他也是唯一善待漢人,知曉漢文化重要性的人。他聽說範文寀讀過書,頗有學識,便主動示好,請他到自己帳下,成為府中謀士,是以對範文寀有知遇之恩。

皇太極遂把努。爾哈赤的一番話複述給範文寀:“不知父汗這是何意?”

範文寀沉吟片刻道:“此乃大汗對貝勒爺愛重之意。雖未言明,也表示大汗將貝勒爺功勳才識都看在眼裡。然而貝勒爺切不可鬆懈,大汗年事已高,以此表示安慰愛重,恐怕也有激勵,更有試探之意。”

皇太極點頭,想起昔日大阿哥褚英的淒慘下場,讚同道:“先生此話有理。撇開阿敏不談,大貝勒尚在,莽古爾泰也還頗有影響力,父汗此舉隻是激勵試探,我當更加謹慎才是。”

範圍寀又接著道:“奴才看來,眼下當務之急是穩定蒙古的局麵。”

“先生與我真是想法相類!我也諫言父汗此次從莽古斯這邊下手,徹底解決科爾沁,打通蒙古這一路的第一道關卡。”

“貝勒爺明鑒!科爾沁支係眾多,莽古斯一脈是少有的懂得審時度勢的,趁此機會,該把這一脈的勢力徹底為貝勒爺所用才是!”

皇太極深以為然:“正是如此!”遂又與範文寀談論其他事務,直過了一個多時辰方結束。

範文寀起身告退後,皇太極立馬招隨從拿來紙筆開始寫信。一封寫完,遞給安達禮道:“立刻送回府上給大福晉,告訴大福晉搬遷之事不可拖延。”

“嗻!”安達禮正接過信紙,卻不見皇太極鬆手,抬頭見他正猶豫,便耐心等候。

皇太極眉頭微皺,想起父汗的話,想起科爾沁,又加上一句:“再告訴敦達裡,搬遷之事全權交給大福晉打理,不可勞動哲哲福晉,讓她好生養胎,遷移也可慢慢來,不必要跟著大福晉一道,爺會另派人護送照料!”

“嗻!”安達禮隨即應承,心中卻暗道哲哲側福晉果然不同,如此受貝勒爺寵愛。當下便轉出門吩咐負責傳達信件話語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