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青草離離,初秋的風掃不儘科爾沁的流言蜚語。
“聽說寨桑台吉家的格格不滿父母安排,竟然拒婚出逃了 !”一個正給馬兒喂食養膘的牧人悄悄與同伴議論。
“怎麼會?清早還見布木布泰格格遛馬兒呢,瞧著她很是愉快呀!”同伴聞言,麵上並不大相信,手上活計也未停,仍築起草垛。
那牧人得意一笑:“不是布木布泰格格,是哈日珠拉格格!聽說前兒晚上一個人逃走了,連婢女也不帶上,真是個黑心腸的!”
同伴見他這樣篤定,也將信將疑起來:“這可是丟臉的大事,你怎麼會曉得?”
牧人停下動作,麵上得意更甚:“我家大嫂可是在大福晉跟前兒伺候著呢,消息千真萬確!”
旁邊默不作聲的阿娜日再也忍不住,一把扔下手上活計,大聲爭辯:“你們兩個胡說什麼!我們格格才不會逃走,她一定是被人害的!”
那嚼舌根的牧人不以為然,脖子一梗:“臭丫頭,你才胡說呢!是不是又想挨打?”說著揚起手上荊條就要抽。
阿娜日瑟縮一下,短短兩日,身上已添了不少傷痕,此時再經不起新傷。
想起格格,她眼裡盈滿淚水。那天傍晚再回樹林,卻一個人影也不見,等了一個時辰仍不見格格回來,她焦急不已,立刻回去稟報。
誰知大福晉一口咬定格格不滿前陣同林丹汗議婚之事,獨自出逃了!她心中不忿,硬是爭辯幾句,卻立刻換來一陣毒打,要不是四世子出麵阻止,隻怕自己早就被打死了!
大福晉氣不過,把自己發送到這角落裡來做粗活兒,又派這兩個壞脾氣的家夥監督,挨打成了家常便飯。
如今不過短短兩三日,草原上就傳遍了這樣不堪的流言,壞了格格的名聲,更惹得台吉麵上無光,揚言不再認這個女兒。
好在這牧人今日並無太多暴戾之氣,見阿娜日並不激烈反抗,有些無聊,隻撇撇嘴虛晃幾下就把她趕去一邊,繼續同他人八卦起來。
阿娜日滿腹委屈,一麵畏縮著躲向角落,一麵在心中呼喚哈日珠拉,隻求她仍然平安的活著。
五百裡外,沈陽城內。
哈日珠拉對科爾沁的事一無所知。她夜間如夢也時常擔心阿娜日,卻更要考慮自己未來生路。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哈日珠拉身體剛剛恢複些,在屋子四處晃悠了一會兒,現下正百無聊賴坐在桌案邊。
濟蘭見她無甚大礙,便趁此時間趕回家中看顧幼小的兒女,也順道料理其他家務。
哈日珠拉那日見桌案上擺著書冊筆墨,並未看清哪些,如今隨意瞥過,卻原來有幾冊《三國演義》!
哈日珠拉驚喜拿過,過去在草原多是讀的經史,好容易見到一本正經講故事的,實在很開心,更何況還是本自己知曉的名著!
除了幾冊漢語三國,旁的還有些舊日遼東官文,以及幾冊滿文書籍。哈日珠拉隨手翻翻那滿文書籍,裡麵文字倒同蒙古文一樣,單個字母她個個認得,合在一起卻一點不懂。隻這幾冊書裝訂排版同漢文三國如出一轍,想來應是滿文翻譯版。
夏日屋內悶熱,哈日珠拉打開門窗,搬了椅子在窗後吹著自然風,邊乘涼邊讀起了三國。
這幾冊書裝訂印刷顯然不是上品,有些單字或者單頁有歪印、錯印。哈日珠拉想起現代的盜版書,不禁抿嘴笑起來。
皇太極才踏入外間,就見哈日珠拉掩在窗後,手捧書籍細細看著,不時抿嘴微笑。屋外陽光正烈,哈日珠拉在陰影下瑩潤如玉的肌膚卻平白去了幾分人心中的躁鬱。
“海蘭珠,你在看什麼呢?”皇太極聲音傳來。
哈日珠拉才看到第三回,正入了迷,忽聽這說話聲,猛地抬頭,才發現皇太極已至近前,而自己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