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已經很晚,水影本又想在炎曜辦公室再將就一晚,節省通勤時間,炎曜卻執意送水影回家,畢竟辦公室的沙發哪裡有家裡的床舒服,等著他們的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好好休息怎麼得了。
他們才剛從皖城回來,還沒喘口氣,就發生了這件事情,本來二人相約要一起過年的,最好是休息十五天,到元宵節再想其他的,誰想到隻是吃了除夕的一頓飯,就收到一封詭異來信,大年初一的清早就聽說了早田清子的案子。
水影突然有些懷念從皖城趕往上海的時光,出了皖城後,危險終於解除,經過這場危機,二人愈發情濃。轎車行駛於山間公路,隻見江河流淌,飛鳥略過,好像天高地廣,他們也如同飛鳥一般,終於得到了自由。
那些天沒有下雪,反而出了太陽,傑克在前麵開車,後座的水影靠在炎曜的肩上曬太陽,隻覺得全身暖洋洋的,炎曜把玩她的頭發,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歡心愉悅,隻是有時會有不真實的感覺,甚至擔心這是不是他做的一場夢,等夢醒了,她又消散不見了。
經過南京時,決定休息一天,為掩人耳目,隻能晚上遊玩。他們夜遊秦淮河,就像尋常的小情侶一般。
租了一種叫“七板子”的小船,淡藍色欄杆,空敞的艙,上麵還放了兩張藤躺椅,能讓他們並肩躺在船上看星星。夜色起了,船上也點上了兩盞燈火,朦朦朧朧的,像暈上了一層煙霧。
那時快過年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欣喜,雖然個人與家國的前路皆是不定,可是當下的快樂總是真實存在的,什麼事情都等過完年再說吧。小船走走停停,二人遇到什麼新奇的就會讓船家停船,上岸探索一番。
夫子廟有廟會,燈火通明的,大家都出來打年貨,為過年做準備。水影和炎曜吃了鴨血粉絲湯,又買了雨花石和雲錦。經過烏衣巷時,不禁想起“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詩句,王朝更替,家族興衰,曆史的車輪滾滾前進,隻留下細細窄窄的烏衣巷,似乎向遊人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作為六朝古都的金陵,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底蘊,引人探索,回味無窮。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出來遊玩,以前都是為了辦案去不同地方,這次卻單純為了玩樂,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牽掛,心情也自然不同了,明快了不少。
船槳劃過碧陰陰的水波,耳邊似乎聽到了吳儂軟語的小調,河上很熱鬨,不光有他們這種七板子小船,還有雕龍畫鳳的畫舫,能容納二三十人,每艘船都點著數量不一、或明或暗的燈火,星光與船上的燈火交交相輝映,分不清天上的星河還是人間的燈河。
水影指著星星,好像認出了北鬥七星,剛要側過頭望向炎曜,卻發現他一直望著自己,視線從沒有移動過。
他的眼神專注,眼底又帶著一種惆悵與不安,讓水影心裡一軟,又湧過了莫名的酸澀。
他們明明沒有說話,可是水影心裡卻清楚,他擔心的是什麼。
她嘴唇微微一勾,突然伸出小指,勾上了他的小指。
炎曜隻覺得指尖一癢,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溫熱,便趁勢握住了她的柔夷,再也不放開。
此時小船經過了一座橋,頭頂是深褐色的橋磚,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數百年的曆史,比他們年齡加起來還要大。
水影的聲音很輕柔,回蕩在夜色裡。
她說:“我就在你身邊,一輩子,哪裡都不去。”
炎曜吻上了她的額頭,又是眼皮,鼻子,最後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這一吻像羽毛一般,輕輕柔柔的,不似那一夜的狂亂不甘,卻有一種曆經千帆之後的珍重與愛惜。
水影頓時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甚至有個念頭,要是這趟旅程永遠不結束該有多好,他們就一直在秦淮河的小船上飄著,飄著,一直飄到天涯海角。
這時,遠處另一艘小船朝他們劃來,原來是秦淮河上的歌姬,船上有兩人,一人十五六歲,另一人像是二十歲上下,一清麗一嫵媚,卻畫上了不屬於自己年齡的濃妝。有小廝朝水影與炎曜招手,問要不要點曲子聽,姑娘們音色婉轉,保證不會讓他們失望。
“還是我夫人決定吧。”炎曜似乎掛上了一抹笑,好整以暇地盯著水影。
水影清了清嗓子,本想說話,又瞟了炎曜一眼,將難題重新丟給了他,就像擊鼓傳花似的,那眼神似乎在說: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誰是你夫人?
小廝還在巴巴地等他們的回答。
炎曜搖頭,說不必了。
小廝臉上寫滿了失望,訕訕地退後,歌姬們也滿是失落,心裡空蕩蕩的。炎曜突然叫住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些錢給他,說曲子是不必唱了,全當祝他們新年快樂,小廝像不可置信一般收了錢,又掛上笑,連忙說謝謝貴人。
等他們船走遠了,水影裝作不快地捏住炎曜的耳朵,“剛看到那兩女孩兒看你的神情,好像遇到了救世大英雄,炎督查還真是心善,處處留情呢。”
炎曜“哎呀”一聲,也配合她的演戲。
“這怎麼敢,我心中的人是誰,這還用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