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站了起來,往她身邊靠了靠,從袖口拿出一物塞了她手心裡:“其實,表叔讓我明天帶你進宮裡一趟,你今晚也早點睡,明天早早起。”
事實上,顧青城是說,倘若她還惱著撇清,那就帶她進宮。
李顯故意逗,弄她,也是適可而止。
帶她進後宮乾什麼?
徐椀握緊手裡東西,低頭一看,是塊腰牌。
上麵隱約可見一顧字,想必是將軍府的東西。
也是才要上前,淑嫻從外麵跑進來了,她穿著蓑衣,往殿內一抖,直跳著腳:“外麵雨又大了,我看像是要下一宿似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個停。”
她臉上也有雨水,徐椀回身拿了手巾給她擦臉,也趕緊過來了。
淑嫻胡亂抹了把臉:“殿下呢,睡著了?”
當然沒有,徐椀搖頭。
淑嫻忙叫人上前伺候著,她多一個字眼也沒有說,也沒有提及顧青城的病情。徐椀跟著她進了寢宮裡麵,可惜不管她怎麼問,李顯也沒有說,帶她乾什麼去。
時候不早了,淑嫻渾身濕漉漉的,也要去擦洗擦洗,這邊安頓了人伺候著李顯睡下,這就讓人去打了水來。
徐椀躬身退出,坐回案前,還有兩頁佛經沒抄完。
落筆,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一邊的案上,還有水漬,那個字一筆一畫都似落在眼前,嗤笑一聲,更是心神合一,彆開了眼。
借著雨聲,殿內清涼。
佛經早就抄好了,李顯也已經睡著了,淑嫻帶著內侍隨侍在旁,她無心睡眠,又看了一會雜書,就在大殿裡徘徊。
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會等來什麼。
案上的東西,徐椀收拾了一通,水漬早已乾涸,她在口袋裡拿出了手帕,仔細擦了個乾乾淨淨。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雨漸歇,徐椀走了出去。
雨夜,空中還灰著,星月無光,她揚著臉,甚至什麼都看不見,殿外掛著的燈籠也滅了幾個,可能一時也顧不上,無人察覺。
時候不早了,她站在石階上,一手扶著柱子,迎著夜風。
房簷的雨滴一點一滴掉落下來,石階旁的水漏也流淌著水,大雨就這麼過去了,恐怕明個日頭一出來,風再一吹,雨也了無痕跡。
可是,被風雨折斷的樹枝,被雨滴穿過的石階,卻又都磨滅不掉,也回轉不來。
徐椀倚靠在了柱子上麵,目光就落在了偏殿的門口。
一道白影,緩步走下了石階。
他背後暖黃的燭光映著他頎長的身影,一步一步往這邊來了,徐椀歪頭看見,站直了,也上前兩步。
漆黑的夜裡,隻有高高掛起的幾盞燈還有亮光。
顧青城也看見她了,走了過來。
一個站在石階上麵,一個站在石階下麵。
一個在燈下,一個在柱子的暗影當中。
他揚著臉,似還有笑意。
徐椀對著他輕輕一揖:“既然身子病著了,那就好生歇著吧,還出來乾什麼?”
顧青城負手而立,也是站住了:“怕你睡不著,過來看看。”
說著,抬腳,這是就要上石階。
徐椀輕笑著,身形一動,先一步走出了暗影了:“哥哥止步。”
他可是聽她的話了,沒有動。
徐椀雙手自然垂在身側,低頭看著他:“我再問哥哥,為什麼來?”
他被她問了,總不能一直說反話,也是坦然:“山不就我,我隻能來就山。”
她長長籲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個物件來,這就舉在了眼前,是李顯之前給她的,將軍府的腰牌。
“將軍府若缺個女眷,我想京都很多閨中小姐都願意去,破鏡難圓,我與哥哥緣落半生,今生今世倘若能留個兄妹之情,也算圓滿,如想要彆的,恕阿蠻始終介懷。”
說著衝著他用力一扔,他府上那腰牌直直奔了他去。
腰牌打了他身上,其實隻需伸手一接,就能接住,可他光是皺眉,東西這就落了旁邊,還滾落兩下,在寂靜的夜裡輕輕悶落。
顧青城隻看著她,一動不動:“我可以等。”
等什麼,少女輕提裙,轉身。
那目光就在他臉上也未停留,隻一笑而過。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