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尚宮之年(1 / 2)

第一百零二章

次日一早, 各個宮裡的宮女都重新調度了一下,徐椀一起來,就被人帶了鄭尚宮處。

尚衣局裡,接連要操辦著新皇登基,以及先皇的喪服, 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太皇太後又下了口諭, 不日將迎皇後進宮,風衣更是要緊著才是。

尚衣局裡一共三十幾個宮女,徐椀初來乍到, 就跟在鄭尚宮的後麵。

鄭尚宮將宮女們分開,一部分準備喪服,一部分準備皇後喜服,她帶著徐椀,兩邊走。

從古至今,皇帝和皇後的喜服都以喜為主,但是現在情況特殊, 也知不能太過張揚,那鳳袍上精美的圖案也要從簡。可簡單又不能失了貴氣, 這本身就是個難題。

鄭尚宮在這宮裡已經整整住了二十年了,站在尚衣局中, 她半分笑容都沒有。

屋裡悶熱, 小宮女給她扇著風, 她負手而行, 腳步緩慢。

桌架上都是新料, 有一些需要拿出去晾曬的,鄭尚宮叫了兩個人和徐椀一起抬了出去,外麵日頭還沒有上來,長板才一放下,三個人都鬆了口氣。

那兩個從未見過徐椀,都問她叫什麼名字,怎麼進來的。

徐椀說了名姓,也問她們。

一個個子稍微高一點的,叫做陳魚,她個子也高,人也瘦,長胳膊長腿的。

另外一個圓臉,一雙笑眼的,叫做秦英。

一起晾著衣料,陳魚和秦英也和徐椀說著話。

“聽說了嗎?鄭尚宮要出宮了呢!”

“現在尚衣局人心惶惶,聽說要迎皇後,太皇太後可能會指派人下來。”

“鄭尚宮在宮裡等了二十年,聽說那個人也一直未娶,在宮外等著她呢!”

“……”

徐椀卷著袖子,露出一小截胳臂,肌膚雪白,聽見她們說鄭尚宮在等人,也是好奇:“她在等誰嗎?你們怎麼知道的?”

陳魚歎著氣,一抖手,將衣料掛在了杆子上麵:“你剛來宮裡,當然不知道了,當年鄭尚宮進宮時候就有心上人的,她可算得上個奇人了,我們都聽說過她的事。”

秦英也是笑:“這在我們尚衣局,都不是什麼秘密了,當年鄭尚宮也算得上一美人了,先皇在她進宮時可欽點過她的。她那時才十幾歲,膽識過人,在聖前抗旨,說家中有傾心的表哥,願在宮裡行走服侍各宮的主子,有朝一日好出宮與表哥團聚。”

徐椀愕然:“……”

陳魚與秦英一起一唱一和地:“可不是,我才來宮裡就聽說過,先皇準了她,但是又說人心易變,準許她二十整年出宮,誒,你們猜猜,外麵那個,可還能等著咱們鄭尚宮?”

日頭已經爬上來了,徐椀舉起晾衣杆,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地上影子成雙。

她一回頭,鄭尚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背後。

剛才也是聽得太入了神了,沒察覺到有人走過來,她趕緊看向旁邊的另外兩個,可惜陳魚並未察覺,一邊利落地晾著衣料,一邊還繼續歎著氣。

“要是他也等著鄭尚宮就好了,我希望他也能一直不變心。”

“誰說不是呢,不然隻有鄭尚宮一個人還等著,那得多傷心……”

“咳咳……”

生怕再往下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徐椀連忙輕咳了兩聲,也不等她再出聲提醒,鄭尚宮已然上前,一把掀開了晾曬的衣料來。

“我傷不傷心還用不著你們惦念著,再扯舌頭,怕是你們就不隻是傷心的事了。”

“……”

“……”

徐椀側立在旁,鄭尚宮雖然板著臉,卻沒有惱色:“做好分內的事,管好自己的口舌,在這深宮裡,想要好好活著,最先要學會這兩件事。”

三人忙稱是,鄭尚宮叫過徐椀,轉身。

徐椀不知何事,就跟著她後麵。

走出庭院,鄭尚宮還是回頭:“阿蠻,淑嫻說你打定主意先不嫁人,就想宮中行走,這是真的嗎?”

徐椀點頭,當然是承認下來:“嗯,嫁人了,就得一直守著後院,我不想太早嫁人。”

女人揚著臉,勾著唇角,像是在笑:“我和淑嫻也算是老熟人了,你看她何時盼著出宮過,阿蠻,看遍了人間薄情,對於女人來說,有個依靠,這就是笑話。”

也是見過幾次了,徐椀想起陳魚和秦英的話,她純是好奇:“當真有個誰,還在宮外等著姑姑?”

鄭尚宮嗔著瞪她一眼:“彆聽她們胡說八道,二十年之約其實早已經過了,我表哥怕是孩子都快要成親了罷,偶爾出宮也隻能在京中行走,我從未見過他。”

不過這些故事都是誰流傳出去的,她可真是不得而知。

徐椀稍微惋惜地看著她:“姑姑……”

鄭尚宮等她一步,二人並肩而行:“快要出宮了,反而不敢相信了,這麼多年,到底是什麼撐著我一直活下去,是爹娘的祈盼,還是彆的,都不重要了。”

徐椀不大懂:“怎麼能不重要,我相信這世上還是有那樣的深情,彆說二十年,怕是要至死方休。”

鄭尚宮隻是笑:“人心易變,先皇說的沒錯,餘生還遠呢,大不了一個人過,也不錯的,你這小姑娘,聽你口氣就心心念念著那些至死方休的情深不悔,但是,或許以後你就知對錯。”

說起來,她還是不大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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