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前堂,徐回端坐桌前。
她大腹便便,身披鬥篷,手提長劍,腳蹬馬靴,一手扶著桌邊,儼然是要出門的裝扮。
徐椀連忙上前:“娘,我回來了。”
徐回點頭,對她招手:“你回來得剛好,有幾句話交代於你,我連夜出城,沒事,你爹是生是死,娘都給你個交待。”
徐椀走到她麵前,伸手扶住了她:“娘,彆急,凡事往好了想,我爹可能已經快到京中了,再等等信,哪怕是我去,也不能讓你去。”
徐回站了起來:“去的時候,我就犯忌諱,可又一想,即使你爹知道了這般命數,他也是要去的。自己親娘,不去接,還能怕這個?他一生輕狂,就犯到我這了,也是委屈了他,如今若真落了外麵,當然要接回來的。”
徐椀直扶著她:“娘,你先等等,再等等,已經派人過去了,用不了兩日就能有信,你懷著孩子呢,珍珠還有一個來月吧,好好養胎是正經。我爹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這個時候,不管怎麼說,她都不能相信了。
事實上,她手中還握著劍,可見其疑心,徐椀看見了,心中也是疑慮,當著她的麵,她娘沒有明著說,但是懷疑誰可是一想便知。
顧青城也是上前:“夫人保重身體要緊,已經派了人過去,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
徐椀也是勸著,她娘還懷著趙珍珠,這時候行動都不穩妥了,當然是說什麼都不能讓她走。兩邊都勸著,花桂也在旁偷偷抹著眼淚,正是亂著,洪運從外麵匆匆跑了進來。
說是皇子府送來一封書信,特地叮囑了,一定要送到徐回手裡的。
洪運親自帶著人過來了,是個老管事,徐回從前也認識的。
這老管事親自將書信送到她的麵前,因來得急,胸前還直起伏著,徐回打開書信,上麵隻有三個字:不是我。
是李昇親筆所書,老管事忙是作揖:“殿下本來是要來,可皇妃這時候偏又見生了,這胎和頭胎不大一樣凶險得很,殿下讓我告訴夫人,答應夫人的事,他做到了。”
徐回手中握著的長劍滑出掌心,跌坐了回去。
徐椀看她這樣,連忙搶過她手裡的書信,低頭看了,也是看向徐回:“娘,這……”
老管事撩袍跪了下來:“自從夫人上次離了皇子府,我們殿下可真是聽了夫人的話了,對皇妃也上心了,這兩個月以來新皇登基,為著皇後進宮的事,為著迎先皇去太廟的事,為著皇妃腹中的孩子,殿下真是日夜難眠。才得了消息,他也是不知道怎個回事……”
話未說完,徐回已是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吧,回去告訴他,就說我知道了。”
老管事跪地磕頭,然後轉身走了。
徐椀撿了長劍,連忙讓花桂放了起來。
顧青城也是上前來,給屋裡的丫鬟都攆了出去,他讓徐椀關門。看了那書信上麵的三個字,也坐了桌邊來:“夫人稍安勿躁,恕我直言,這兩三個月以來,新皇登基,二哥的確沒有精力關注彆的事,衛衡帶著禁衛軍守在護城河外,城中局勢也才安生下來,應當不是他。”
徐回嗯了聲,伸手撫額:“我知道,我太了解他了,乃至於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上次我與他約定好了,他做他的殿下,和他的皇妃好生相處,我與瀾之自去我的,兩不相乾了。”
徐椀見她神色,過來來解她的鬥篷:“娘,我扶你回房休息。”
手一才碰到鬥篷帶子,徐回卻一把推開了她,仍舊站了起來:“我怎能睡得著,這麼多年,你爹為了我,舍了太多東西,我去接他,不管他是在路上,還是在哪,我得去接他!”
說著,她這就往出走,依舊喊著洪運的名字。
房門緊閉,徐椀踉蹌了一下,趕緊跑了門口張臂攔住了她:“娘!你還懷著珍珠呢,這麼晚了你能去哪?城門都關了,什麼事明天再說,我爹沒事,一定沒事的,說不定明天就回來了!”
顧青城也是過來相勸,徐回心如刀絞,勃然大怒,更是抓了徐椀倆肩。
她力氣向來都大,盛怒之下更是用力:“讓開!”
徐椀動也不動,生怕碰到她,伸到她的胎氣:“娘!”
顧青城橫豎也插不上手,也過來扶她:“夫人息怒,阿蠻也是為著你好,先等等,什麼事明日再說。”
滿心怒氣正無處發泄,徐回肩動,回身將他手臂摔開:“讓開……”
她也是用力過猛,才要給女兒也拎開,腹中胎兒突然猛地動了兩下,透骨地疼,她身形一動,伸手扶住了自己肚子,一低頭,不知什麼時候破了紅,蜿蜒的血跡已經順著褲子染到了腳麵。
腳下一動,差點摔倒,徐椀也是看見了,眼疾手快,和顧青城一邊一個扶住了她。
徐回痛勁上來了,臉色也白了:“沒事,沒事,好阿蠻彆怕,娘沒事,你快讓花桂去請穩婆過來,這是珍珠提前要生了……”
她一口氣說完,咬緊了牙關。
徐椀回身打開房門,這就叫了起來:“花桂!花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