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是被窗外打來的陽光喚醒的。
暖暖的陽光灑在臉上,熱熱的,略有些刺眼,這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不悅地蹙了蹙眉。
她平日最不喜睡覺時見陽光,故而她若不醒,凝兒是斷不敢私自拉開她的床幔的。
可如今她居然能被太陽曬到,這讓她覺得匪夷所思。
還沒來得及睜眼看看情況,耳畔卻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夫人也太可憐了,嫁來一年多,大人從不踏入內院也便罷了。背地裡居然給柳姑娘置備房子,供養她的衣食起居,這,這跟養了個外室有何區彆?”
“就是,瓜田李下的,大人縱然說他和柳姑娘清清白白,可誰會相信?我還聽說,這柳姑娘以前是夫人身邊的丫頭。這……她怎麼還能跟自家姑爺走得那麼近。”
“人家以前是丫頭,可如今自己住在一個院子裡,大人還買了丫頭婆子伺候著,可不就成了主子了?”
“嘖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瞧瞧人家這丫頭做的,比主子都像個主子,哪似咱們呢。”
“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又一抹嚴厲的聲音傳來,外麵頓時安靜了。
清平聽著這邊的對話,眼皮跳了跳。
這些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可是又記得不太清楚。
她緩緩睜眼,入目是一間布局簡單雅致的屋子,跟她的寢殿相差十萬八千裡。
坐起身來,清平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並不是自己慣常穿的衣物,而是尋常料子的白色中衣中褲。
這衣服……不太像大越的服飾。
她一顆心都跟著懸了起來,摸摸自己的臉,側目看到離床榻不遠處的妝奩,她不顧一切地奔了過去。
略有些模糊的銅鏡上映著她此時的麵容,黛眉彎彎,杏眼桃腮,鼻膩鵝脂,很是清純可愛的長相,算得上是個少有的美人兒。
可這不是她原來的相貌!
她怎麼一覺醒來便換了副容顏,此處又是何地?
清平敲敲混沌的腦仁兒,她記得自己睡覺之前似乎是跟堂姐她們一起喝酒,再然後似乎醉了有些糊塗,要找那個不知名的男子洞房花燭,結果被門檻絆倒暈厥過去……
可如今醒來怎麼就換了個身體?
她難道是摔死了,然後借屍還魂……
她可是堂堂大越的清平公主,居然是這麼個離奇又搞笑的死法??
清平打了個激靈。
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她趕緊繼續回床上躺著,閉上眼睛,半晌後再睜眼——還是這間屋子,還是這張臉!
清平腦海中再次回想方才聽到的一段對話,這段熟悉的對話……
她想起來了!
她暈厥之時做了個夢,稀裡糊塗進入一片迷霧森林中,然後在裡麵發現一本書翻看了很久。
這是書裡的對話,所以說她現在……活在一本書裡,一個叫做大霖的國家?
這是什麼神仙式的離奇的經曆??
清平欲哭無淚,心裡又自責又難受。
她發誓,她不飲酒了,她以後再也不飲酒了,她想回家……
——
清平發呆了大半日,直到餓的前胸貼後背,感受著如此真實的饑餓感,她終於認命地先接受了自己如今活在一本書裡的這個事實。
仔細回想著書中的情節,以及方才聽到的話。
經過一番斟酌和思考,清平大概知道了如今這具身子的身份——她看得那本書裡的一個配角,男主的原配妻子尤旋。
而方才幾個丫鬟口裡那個柳姑娘,則是那本書裡身世坎坷的女主,罪臣之女柳從依。
那本書中寫道,柳從依家道中落之後,被貶為奴籍,機緣巧合被尤旋的父親買回家中,做了尤旋的貼身丫鬟。
尤旋是商戶出身,最仰慕讀書人,故而發現柳從依氣質出眾,滿腹才情之後,便對其格外敬重。雖然是丫鬟,但尤旋待她卻如親姐妹一般的。
隻是誰又料到,正因為柳從依出眾的氣質把尤旋給壓了下去,那日尤旋的未婚夫秦延生去尤家做客時,也最先注意到柳從依這個丫鬟。
書中對秦延生和柳從依的初遇大肆渲染。
清平記得清楚,那天下著雨,秦延生站在尤家的回廊下看著雨勢詩興大發,吟了兩句,柳從依恰巧也在柱子後麵躲雨,聽到後有感而發,接了兩句,對仗工整,用詞巧妙,立時吸引了秦延生的注意。
就這樣,兩人彼此有了好感。
書中是柳從依的視覺描寫的,故事到這裡,才剛剛開始。
等發現那日廊下的男子便是自家姑娘尤旋的未婚夫之後,她不願看到他們成親,便趁夜深人靜之時,悄無聲息離開了尤家。
秦延生和尤旋的親事是上一輩訂下的,出於孝道他最終娶了尤旋,可因為懷疑是尤旋逼走了柳從依,覺得尤旋此人惡毒善妒,婚後便對她不理不睬,從來未曾碰過她一下。
而尤旋,卻並不知道當初柳從依為何突然離開,也不知道,丈夫因此對她生了怨恨。
半年後,秦延生在京城與柳從依相遇,看柳從依淒苦無依,再次生出憐憫之心,為她置備院落,安排仆婦丫鬟伺候著。
又過了半年,秦延生的原配妻子尤旋發現了柳從依的存在,自此感覺被兩個親近的人欺騙,憤怒之餘生出惡念。
此後尤旋處處跟柳從依作對,惹來秦延生的厭惡,府中下人也見風使舵,對她踩上幾腳。
在闔府上下的磋.磨之下,最後尤旋便香消玉殞了。
尤旋死後,秦延生擁護鎮國公穆庭蔚登上帝位,自己成了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
後來他幫柳從依的父親翻案,洗清罪名,並幫她脫離奴籍,娶為妻室,從此恩愛和諧,白首一生。
而根據清平如今這具身子的記憶來看,如今尤旋剛知道秦延生在外麵養了柳從依,跑去柳從依的住處大鬨過一場。
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進來的是個黃衣服的丫頭,五官平平,一雙眼睛卻格外有神。
看見她,那丫鬟急忙把手裡的飯菜放在桌上,笑著撲過來:“夫人醒了,您終於醒了,可嚇死奴婢了!”
夫人去找柳從依質問,回來後便氣得昏厥,都好幾個時辰了呢。
清平奇怪地繼承了尤旋的記憶,下意識叫出了那丫頭的名字:“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