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懷裡的巫陽對眼睛。
巫陽仔細看老太太，心裡琢磨輩分，這是李招娣的媽，她叫李招娣姥娘，那該叫眼前這位老太太啥，太姥姥？
大概是吧。
她和太姥姥就這麼對望著，太姥姥的年紀看著要比太奶奶大，她的頭發全部都白了，枯草似的貼在頭皮上，臉上的皺紋也多，堆疊起來，很像王樹用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草稿紙。
一雙渾濁地幾乎發白的眼睛跟一雙葡萄似的眼睛對望，太姥姥的眼睛裡已經照不出巫陽的模樣了，但巫陽的眼睛裡卻恒久地留下了太姥姥的影像。
包括太姥姥脖子上的四個女孩子。
巫陽覺得自己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四個女孩子看起來比太奶奶的那個女嬰年紀大。
幾乎都是兩三歲的年紀，除了膚色慘白，其餘地方十分可愛，四雙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她，有一個還伸出手朝她揮了揮，是在打招呼。
巫陽彎了彎嘴角，是回應，也是發現這些女孩子的眉眼跟李招娣和王翠翠有些像，或者是李招娣和王翠翠像她們。
太姥姥並不知道巫陽是朝她脖子上的四個女孩兒笑。
她也勾起唇角，於是唇邊的皺紋就向上彎起。
“你這小娃娃，還笑呢，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巫陽隻是笑，心說怕也沒用，我現在能跑得過誰？
“deadline”APP上，巫陽的直播間已經掛在了首頁，湧入的流量很固定，而且也有了一批固定的觀眾。
【重生之我是女強人：主播這個任務的時間居然在90年代，真是懷念啊，那時候我還年輕呢】
【八十年代一枝花：可不嘛，那輛二八大杠，我結婚的時候就用來著，車頭還有一朵大紅花】
【化肥廠廠長：我記得那會兒我還斥巨資買了個大哥大，比磚頭都沉，帶出去賊拉風】
懷舊的鬼們越來越多，年紀比較小的就開始打賭，賭巫陽能存活到哪個年代。
“活著真好”不定時上線，打一打直播間的不當言論，一段時間下來，巫陽的直播間也和諧了很多。
有一個許久不見的ID在這會兒刷了一個大彆墅。
【複生的飯最好吃：恭喜我老板成為護花使者！老板最棒！老板加油！】
巫陽和太姥姥待到了天黑。
院子裡人喊狗叫的聲音已經漸漸消失。
巫陽並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她隻是有些疑惑，為啥老太太不開燈，難道是因為怕掏電費嗎？
老太太當然不會回答她，反倒是那四個女孩子開了口。
“因為媽媽眼睛不好，開燈也看不大清楚呀！”
四道清淩淩的聲音一起在巫陽耳邊響起，巫陽不由一哆嗦。
她身邊的王揚從來不說話，見過的劉興文老婆也從來不說話。
她都習慣身邊的啞巴鬼了，這下四個女孩兒齊齊開口，真把她嚇了一跳。
巫陽沒回應，太姥姥緩慢起身，脖子上的四個女孩子還順勢換了個姿勢，都把頭轉過來，還盯著巫陽看。
老鬼被小鬼盯到發毛。
太姥姥摸索著到了牆角，不知道扯了一下什麼，屋裡的燈才亮了起來。
巫陽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
太姥姥屋裡的電燈泡看著也有年頭了，外頭灰塵慢慢，都看不見裡頭的燈絲，而且也隻是拉著的那一下極其亮，之後就很快暗淡下來。
巫陽看著太姥姥，她駝著背，步履蹣跚走到門口，忽而又折返，將巫陽從沙發上抱起，放到了床上，又用枕頭衣服把她圍住了。
“哦！圍住圍住！我們的小外孫女就掉不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