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著雙眸,麵上是一片平靜,可腦海中久遠的記憶卻在這一刻喚醒。
她記得剛過八歲,那另外幾棟小白樓就換了一批叔叔,其中一個就叫袁生。
袁生一身戾氣,乍一看仿佛比之前那幾個混蛋還要凶狠,她看了一眼,就打從心裡害怕,隻她和母親的日子會更難過,怕母親會遭受更多的羞辱。
可在那一刻,母親臉上卻流露出少見的喜悅,甚至連眼睛都泛紅了。
袁生走到她們麵前,對母親笑了下,凶狠的線條頓時柔軟了,他還抬起一隻手,落在她的頭頂。
她仰起頭,看著這個男人,隻聽他低聲保證道:“有我們在,以後你們不會再受委屈了。”
她睜大了眼,感覺到自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心裡的恐懼竟也神奇的在一點一滴的消散了。
“爸,我那兩天剛好有事,還挺要緊的。陳董是您之前交代的大客戶,他那邊我不好推。”
許景燁忽然開口了,聲音雖然淡,卻一下子將周珩從那回憶中拉了出來,她不動聲色的放下茶杯,輕聲道:“爸,我先出去了。”
可周珩正要起身,卻被許長尋叫住:“你等等,一起聽。”
周珩便又低眉順目的坐下。
接著就聽許長尋和許景燁討論了兩句,顯然還是陳董那邊更重要,許景燁用一個打高爾夫球的借口就把苦差事摘開了。
許景楓明顯慢了一步,此時皺了下眉,也搬出一個借口:“爸,我這裡要花一些時間和海外部核對下一步計劃,所以……”
許長尋掃過來,臉色沉了:“海外部的事可以放放。”
“可是……”
“大哥,你這個理由連我都聽不下去。”許景燁適時插刀子。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眼瞅著父子三人又要進入爭吵的死循環,周珩卻在此時開了口:“怎麼說,袁叔也是我父親的老下屬,我對他還有印象,於情於理我也該去送一趟。”
這話一出,許長尋望了過來,眼神帶著一點詫異,還有狐疑:“你去?問題是,他已經不是你印象中的模樣了,我怕你見了會嚇著。”
周珩揚起笑:“有什麼可嚇的,我不靠近,隻讓人把話遞進去,等他咽了氣,該收屍收屍,該下葬下葬,不用我動手,我無非也就是走個過場。再說,我去了,就等於許、周兩家都出過麵了。”
許長尋一時沒有應,可臉上的表情鬆動了些,看待周珩的目光也多了一絲欣賞,然而就在他準備應允時,門外卻突然傳來敲門聲。
林明嬌推門進來了。
林明嬌一進屋便快步走向許長尋,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徹底無視掉屋裡三個年輕的,並將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遞到許長尋耳邊,說:“老三找到了。”
聽到這話,周珩三人立刻看過去,隻見許長尋神色緊繃,對著電話裡的人問:“人怎麼樣?”
那邊很快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雖沒有用揚聲器,卻能聽到一二。
“還沒有脫離危險期,身體多處燒傷,斷了一條腿……臉,也毀了。”
書房裡安靜的不像話,連喘氣聲都沒有。
電話裡的女人陳述完事實後,也跟著沉默了
許長尋垂眸思忖了片刻,過了許久才開口:“先把人救回來,不計代價。”
“好,我明白。”
電話切斷,林明嬌撤回手機,將一隻手輕輕搭在許長尋肩上,柔聲寬慰:“彆太往心裡去了,老三一定會回來的。”
許長尋也拍了拍她的手,沉重的點頭。
方才的那幾句對話,加上眼前的這一幕,看在周珩三人眼中,卻是心思各異。
許景楓自不必說,他看著兩人的互動隻覺得紮眼,眼裡全是毒。
所謂的“老三”,以血緣關係來說,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可他們素未蒙麵,更彆提兄弟情了,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相比之下,許景燁就自然淡定得多,他半垂著眸子,不動聲色的掂量著這通電話的分量,以及這個“老三”對許家的意義和價值,包括自己的處境。
至於老頭子和林明嬌如何恩愛,這點事還不足以勾起他的脾氣。
恐怕這個屋子裡唯有周珩,是最感到詫異的那一個了。
什麼老三,哪裡來的老三?
難道許長尋還有一個兒子,而且身受重傷?
隻是詫異歸詫異,周珩卻十分克製自己的表現,並在抬眼間稍稍露出一點,靠近許景楓時,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許景楓因這動靜轉了頭,對上周珩帶著詢問的眼神。
許景楓隻抿著嘴,搖了下頭。
就在這時,許長尋忽然發話了:“小珩,那件事就由你去辦。記著,彆留尾巴。”
許長尋說的自然是袁生。
周珩先是一怔,隨即吸了口氣,笑了:“您放心,我一定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