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許願意回答的,笑眯眯回一句,不願意答的,直接裝沒聽見,問的人自己就訕訕不作聲了。
菜站就剩半隻雞了,被他買到,三四斤除了骨頭兩人吃剛剛夠,還分她個雞腿兒,為人民服務也不是這麼服務法,他是公安,不是冤大頭。
江見許快速洗完雞肉,衝乾淨手上的血水,跟老王家人打聲招呼,回了棚子,老王他們家男的在郵局工作,去公安局送過報紙,見過幾麵,還算臉熟。
回了棚子,江見許將土豆和雞塊燉上了,之前任務的時候,守的那地方也沒什麼館子,嘴都淡出鳥兒了,對愛吃肉食的江見許來說,也是把個健壯的大小夥子憋的沒辦法了,偷偷去農家買了雞,跑戶人家借了爐子燉雞吃。
彆的菜他不熟,肉菜他做得挺地道,都是外地任務那兩年練出來的。
等到雞快燉好了,韓舒櫻才從小屋裡出來,又換了新衣裳,用青料做的襯衫,樣式跟她剛穿來時穿的校園劇淺藍色襯衫一模一樣,隻是顏色不同,主要是這年代襯衫款式不是很好看,還是她劇組的衣服漂亮。
劇本獎勵的青料做出來的衣服格外漂亮,她用的是雙層青布做的,反正布料每天一塊,雙層料子做出來的襯衫更板正,有型,單層夏天穿,雙層秋冬穿。
褲子是用白料做的,也是雙層料子,這次襯衫沒有掖進褲子裡,自然放下來,青衣白褲,後麵梳著一條漂亮的馬尾辮,辮子尾端用的白青兩色發帶綁起來,辮子不長不短,正正好,自然垂放在身後可漂亮了。
遠看俏麗,近看美,這把大雜院裡一乾大姑娘小媳婦看得直了眼,誰不愛俏不愛美,這一套衣服顏色也不紮眼,不顯山不露水,瞧著怎麼這麼漂亮。
顏色配得真好看。
江公安下班累了一天,還要過來給她做飯,東西還是他自己買的,韓舒櫻難得良心發現,轉在爐子前幫忙扇火,時不時還討好地拿扇子給江公安扇一扇,以表示她狗腿般的感謝之意。
瞧瞧這一對俊男靚女啊,羨煞旁人。
愛說嘴的也不好瞎說什麼了,人家對象公安,多少有點顧忌。
房簷底下,下班湊在一起說話的錢美蓮和趙文倩,在窗口站著往棚子處看。
錢美蓮不知道從哪兒抓了把炒黃豆,“哢哢哢”地咬著:“嘖嘖,你瞧瞧,那公安多寵她,我怎麼就找不到天天給我買肉吃的對象,看她浪的,兩天一件新衣服,那小公安的錢和票都被她榨光了,嘖嘖……”
趙文倩眼神陰鬱,心想,你懂什麼,那公安是普通的公安嗎,人家省城的,父母都有官職,一個月光工資估計就有好幾百了,他們家兒子還能吃塊肉都吃不起?那點錢票算什麼。
“我要是也能處個這樣的就好了。”錢美蓮邊咬豆子邊幻想如果有個帶她下館子買肉吃的男同誌,她立刻馬上毫不猶豫嫁過去。
趙文倩心道,你想得美,這種大院子弟,她尋摸了那麼久,也沒遇到一個,錢美蓮?這輩子都彆想了,就是那個女的點子好,讓她先遇上了,賴上了。
這就讓趙文倩很煩燥,她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現在大雜院裡現在出了一個長得比她漂亮,吃得穿得都比她好,還有個條件比彆人好不知多少的對象,哪怕知道大院子弟隻是和她玩玩,但也讓她如梗在喉。
對方竟然從一個農村丫頭混到城裡戶口,還找到了國營商場的工作,處了個高…子弟。
她憑什麼?
自從進了國營商場,這女同誌穿戴一天比一天時髦,無論外貌還是工作都壓她一頭,她再也不是大院裡最漂亮的,最搶手的姑娘,甚至那次相親沒成後,院裡人都在背後說她是個老姑娘,因為她過了年就二十四了。
年紀越大越不容易找,家裡人沒辦法,打算讓她同那個縣委三十四歲的二婚乾部見見麵,那男的大她十一歲,隻因為條件是她目前所有相看的人裡,最好的一個,嫁過去就能住進縣委大院,可她看著不遠忙活做飯,高大挺拔的年輕公安,又帥氣又有勁兒,單手拎個爐子,幾十斤在他手裡就像玩一樣。
再想到有個十五歲兒子的中年二婚乾部,長相老不說,說不定尿尿都能淋到褲子,她心裡頭就跟堵了一樣,不上不下的,憑什麼她能找個年輕有為的,自己卻隻能找又老又醜的。
“倩倩,你怎麼了?不愛說話啊?”
“我累了,回去了。”趙文倩接受不了彆人過得比她好,甚至比她好得多,索性不看了,轉身回了屋裡,把房門一關。
“脾氣越來越怪了。”錢美蓮念叨了一聲,吃完炒豆,拍拍手走了。
土豆燉雞肉好了,江見許給旁邊韓舒櫻使了個眼神。
韓舒櫻立馬意會,起身跑了出去,從牛老太那邊拿回個碗,將土豆雞肉連湯帶肉裝了一碗,牛老太無親無故,就一個人,平時照顧些還好,如果拖家帶口,有兒有女,那就不太能照顧了,畢竟雞肉就有這麼多,可分不過來。
她裝好就將肉送過去了,牛老太接過肉,說了兩句話就轉身進了屋,把門關上了,不給院裡人窺視。
大概見到江見許和韓舒櫻分肉給彆人,轉眼工夫,竟然跑過來一個小孩,也不怕人,走到小棚子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爐子上的鍋,把手指放進嘴裡,饞得直吧唧嘴。
“我想吃肉。”
沒人理他。
“我想吃肉。”
韓舒櫻坐不住了,江見許以為她會挾一塊給他,不是他不想給,而是給不起,這院子裡數數,多少個孩子,都跑過來分給誰呢,這個走了那個來了,如果這麼乾,這一鍋雞肉還不夠分。
沒想到韓舒櫻開口道:“哎,小孩兒,你想吃肉,回家找你媽要肉吃去,我們這個是花錢買的……”
江見許這才放心,這丫頭有時候大大咧咧,看人順眼,東西隨手就能給人,這習慣可不好。
韓舒櫻確實對自己看得上的人很大方,像她助理,一心一意跟她跑劇組,風裡來雨裡去,她賺到錢,轉手給助理買台好車,平時出手也大方,助理也對她死心踏地,覺得跟著這樣的藝人,有錢途,自然是一心一意盼她好,盼她紅。
但是,相反,要是看不順眼,她可不是散財童子,她是撒潑童子。
小孩兒見她說找他媽要去,當然不乾了,嚎了兩聲,叫媽,周圍靜悄悄沒有任何人過來。
最後小孩兒見肉盛出來,不但沒給他吃,還被端進屋裡,肉沒了就開始撒起潑滾地上嚎,“我要肉吃,我要肉吃!”打了好幾個滾,直到人家屋門都關上了,他媽才罵罵咧咧跑過來,扯起崽子就打了個嘴巴子:“嚎什麼嚎?那是人家的肉,能給你吃?你是什麼金貴兒人還吃肉?人家又有錢又有票,你有啥?就有一張嘴,哭,哭什麼哭,回家!”最後女的扯了孩子胳膊拽回了往大門左邊走。
靠大門那戶人家養了四個兒子,過年都未必舍得吃頓肉,院裡就屬她家孩子最饞。
小屋子裡,江見許避嫌,端著米飯和香噴噴的土豆燉雞,在窗口處長桌子前坐下,和韓舒櫻拉開點距離。
韓舒櫻主動盛飯,他接過一碗,低頭就往嘴裡扒了口飯,這一天他跑了四個地方,去了趟周邊村子,早就累餓了,大口扒飯想到什麼,伸筷子挾了一塊肉多的雞腿骨,放到韓舒櫻碗裡。
他挾過去時,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但知道給她挾塊肉多的吃,江公安在男人裡還算是比較會體貼人的了。
韓舒櫻其實也有點羞澀,兩人都沒說話,她低頭咬了一口肉,燉得真香啊,這個年代的雞好像比後世好吃,她咬了一口,想到什麼,突然筷子一拐,將自己咬了一半的雞腿骨,遞送到江公安嘴邊。
讓他吃自己咬過的東西。
這舉動過於親密,過於曖昧,不下於接吻。
江見許就算“見多識廣”,但這個“社會”有局限性,他哪兒見過這種情侶間的撩人手段,看著她咬過的雞腿骨,含上去好像親嘴一樣。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會想的事兒,讓他吃彆人剩下的?不可能!但此時此刻,他隻覺得這塊骨頭上的肉沾了她的口水,都是香的,最後張嘴把一塊肉都吃了。
兩人越坐越近,最後擠擠挨挨,韓舒櫻擠,江見許躲,不是怕她,是想著不能再那樣了,這個女同誌不懂,但江見許懂,他這樣,是在欺負她,占她便宜,這種事至少得等結婚以後。
正想著,韓舒櫻那邊“啊”地一聲,她挾的土豆塊,掉下來一塊,差點落在她衣服,落上去就臟了,她立即在滿的胸前看來看去,摸了又摸……
江見許一看那裡,就想到之前的事兒,想到他的手,是怎麼……
他一時間控製不住地喉嚨發緊,血向下流,他趕緊將自己視線移開。
低頭開始大口吃飯,把韓舒櫻吃剩下的土豆燉雞連湯帶飯,全乾光了,火速吃完,匆匆刷完碗,拿起帽子說了聲先走,韓舒櫻調皮地在後麵喊他江哥哥,他都沒反應,跟後麵有什麼妖精攆著似的,蹬著自行車飛快地離開了大院。
韓舒櫻視線右下角的劇本早就在閃動了,她隨意點開,第八場戲,完成了!
劇本第八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櫻桃立上頭,撥弄櫻桃的手(完成)
獎勵:豆綠灰毛絲綾布一匹
韓舒櫻見到場景描寫,隻想“呸” 的一聲,她才不是小荷呢,她這事業線,非常之飽滿雄偉,還有這個描寫,擅改古詩詞,差評!
她直接略過看向獎勵,最後在櫃子裡找到了,跟之前兩匹布不同,豆綠灰布料要厚實一些,雖厚實,卻軟如羊毛,輕如鴻毛,入手的感覺特彆好,又暖又輕又綿柔,顏色也淡淡的,很好看,可以做一件棉衣穿,做褲子也很好,甚至做被套床單,很小清新,韓舒櫻小心地將布料放回去。
晚上洗漱後,韓舒櫻穿上薄軟的睡衣,舒服的躺下,躺在床上,想著江公安今日的反應,樂了一會。
但想著想著,又想起曾祖到事,雖然做了棉衣送去,但曾祖的鞋也破破爛爛,還是要找人做一雙棉鞋,她走的時候特意用從衣服上偷扯下條線,找了借口說曾祖褲腳臟了,蹲下時快速量了下曾祖的鞋碼,上次做衣服那塊土布還有剩,足夠做兩雙鞋子。
提到曾祖,她突然記到個事兒,她記得爺爺說過,父親資本家出身,六十年代受人誣陷在勞改場自殺了。
而這個誣陷父親的人,爺爺小時聽他娘說過,爺爺自小就知道他是誰,一直記在心裡,且懷恨在心,有著為父報仇的耐心,後來改革開放,不少曾經出國逃難的人歸國,其中就有曾祖父的大哥,也就是爺爺的大伯,大伯和父親一奶同胞,關係很好,得知弟弟被誣陷窩囊地在石場牛棚自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得知害弟弟的人後,曾為報複對方,用了兩年時間搭上對方的線,用公司設了個局,想利用當時嚴.打貪.腐的風氣,將這個人拉下馬。
可惜最後不但沒扳倒對方,反而搞得自己公司破產,外債累累,最後大伯逃回國外,楊家人曾數度回國創業,但生意一直莫名被打壓管製,發展不起來,最後不了了之。
爺爺自此也失了心氣兒,如果不是對方著實手下留情了,他大伯出不了國,他可能還會進局子蹲幾年。
最後爺爺離開京城銷聲匿跡,全家搬到一個小縣城裡落腳,開家小飯館維持生計,直到那個人離世,韓舒櫻父親才敢用多年開飯館存下的一筆資金,做起了生意,發展很好。
韓舒櫻那時候還太小,根本不懂這些大人之間的恩怨,隻是偶爾聽他們說起,將這些事串聯起來,她隻知道以前有一個楊家的“宿敵” 存在,兩代人沒鬥過他。
她自己小時候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當時有個人在電視上講話,很多鏡頭對著他,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年紀,有白頭發,保養得很好,自律、得體,麵對鏡頭微微一笑,風度翩翩,當時做在沙發上的父親就斬釘截鐵地說:“楊櫻,記住他,這就是爺爺說那個人……”
可這個人,叫什麼來著?她記得父親當時還指著報紙給她看。
是個挺特彆的名字。
但幾歲的她,已經記不得了,基本連長相都沒有了記憶,隻記得那雙眼睛特彆亮……
……
江見許回宿舍洗漱完,和劉乾事幾個人湊一起打了會撲克。
九點才回房間,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裡開始反複想之前在小屋裡的事兒,撚拉扯三個字讓他口乾舌燥,手心那嫩爽的觸覺仿佛還在。
一想起來就會從頭燥到腳,熱得很,隻怪滋味太美妙……美妙使人脹痛,他深吸口氣,強行壓下屬於年輕人身體裡頭的那股邪火兒。
嘗試轉移注意力,想著處對象一般要多久,一年?不行!一年太長了,要不三個月,不能再短了。
算算時間,應該是過年左右,到時帶她回家給父母看看,再把親事定下來。
他媽想要他結婚,都想瘋了,說著話拐著彎都能拐到結婚上麵,他若不想結就算了,若想結婚,隻要確定了結婚人選,就會快,狠,準地超額完成任務,保證明年就讓他媽抱上孫子孫女,猶豫一秒都是對他實力的不允許。
大半夜。
黑暗的宿舍裡,被子快速起伏,快到冒煙。
許久才傳來一聲喟歎……
一條青色手帕被卷了卷,扔到了床下盆裡。
三個月還是太長了。
他想。還是兩個月吧,忙完這段時間,他就請個假回家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投雷、投營養液的寶寶們,你們的善良和慷慨,讓我感到人間有溫情QAQ,厚著臉皮:還要,多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