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容妗將沈竹綰的動作收入眼中,輕吸一口氣:“在安昌縣。”
茶盞落在桌上,發出“嘭”地一聲輕響,沈竹綰看向她:“既已知曉,為何不將其運過來?”
“安昌縣官兵並不配合,臣懷疑,是有人暗中與他們相接。”季容妗抬起頭看向女子:“若真是如此,那這背後運走糧食之人著實可恨,若是叫臣遇見了……”
她對上女子清棱棱的目光,有一刹的停頓,卻並未移開目光:“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偌大的房間內,靜的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季容妗袖中的手輕輕按壓在食指上,她的心跳一聲高過一聲,目光卻始終沒有移開。
她看著那雙清冷幽深的眸子,似要從那方古潭中尋找出一個答案。
“你是在懷疑本宮嗎?”沈竹綰移開目光,不輕不重地反問了一句,又在她出聲前,再度看向她:“若真是本宮,駙馬會如何?”
按在食指上的拇指因為過於用力而發出一聲清脆的“哢嚓”聲,季容妗移開目光,胸口起伏不定,聲音晦澀:“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心中知曉,沈竹綰既然這般做,自然是有理由的,無論是為了打壓削弱寧王,亦或是在何栗身上做些什麼,總歸是為了這天下
() 能早日收回。
季容妗怎麼說也是現代人,知曉國家的統一與和平必然要用無數人的性命與鮮血來填,但是當那些活生生的性命不再是曆史書上短短幾句提筆帶過的先例,而是鮮活無辜的人時,她才發覺,掌權者的殘酷之處。
他們不拿人命當人命。
深深吸了一口氣,季容妗撇開眸子,輕聲道:“公主不必說了,臣都知曉。”
縱使心中波動再大,她也不該乾涉沈竹綰的決定。
沈竹綰看了她許久,才與她道:“駙馬會怪本宮嗎?為那些餓死的或是患了疫病的災民。”
季容妗垂眸半晌,搖了搖頭。
她不會怪沈竹綰,卻覺得這樣的事會讓她難過,難過中帶著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不安。
沈竹綰盯著她,半晌輕聲:“駙馬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女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季容妗沒有起身跟上去,隻在看見那略顯冷漠的身影完全消失時,心頭輕輕顫了一下。
倘若有一日,她也會被放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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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季容妗在一片雞飛狗跳的聲音中醒來。
有人在她門外大喊:“不好了,不好了,茹茹小姐不見了。”
季容妗猛地睜開眼,打開房門:“快去找!”
她三兩下套上衣衫,連忙便往外跑,卻又在半路上遇到了欣喜若狂的江楠語。
“老季,我配出來了!”
江楠語肉眼可見地容光煥發起來,季容妗頓了一瞬,驚喜的笑瞬間出現在臉上,她激動地抓住江楠語的雙臂,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
“那是當然。”江楠語哈哈大笑,又在下一秒說哭就哭,她一下子抱住季容妗,眼淚鼻涕一起往外湧:“老季,我爹那老家夥死不成了。”
若是旁人看她哭著說出這句話,保不齊以為她是盼著江太醫早死,但季容妗知曉,她這是喜極而泣。
輕輕拍了拍江楠語的後背,季容妗很快讓人用她寫的藥方去臨縣抓藥,又看向她道:“先彆哭了,走,救人去!”
季容妗是在疫病人中央找到的茹茹。
茹茹彼時躺在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身側,不斷抹著眼淚,口中說著“不要”。
“茹茹。”季容妗叫她,旋即將目光投在了地上的女人身上。
這女人正是茹茹的母親,麵部已經腐爛,瞧著出氣多進氣少,可儼然還是活著的。
季容妗大喜,連忙從身後人手中端過藥碗給她喂了下去:“這是藥,疫病藥方已經配出來了,大家有救了!”
她這話的聲音並不小,周圍不少得了疫病靜靜等死的人聽到這句話後,眸中瞬間便有了希望,他們想說話,可卻隻能癱著動不了。
季容妗知曉他們的激動,她也很激動,但還尚且有理智:“隻是這藥尚且不知效果如何,江醫師會先讓病情最嚴重的喝下試藥,若是效果好,最多後日,大家便都有救了!”
季容妗的話是對這邊所有人說的,因此,那邊喂藥的江楠語也能聽見,不僅能聽見,心中還有幾分納悶,她這藥效果挺好的,不是和她說了嗎?
雖然不知道季容妗為什麼這樣說,但她接下來再先救那些較為嚴重的人時,旁邊終於沒有人乾擾她了。
季容妗將茹茹抱起,輕聲與她說:“你娘有救了,但是現在你不能留在這裡知道嗎?不然你娘會擔心的。”
茹茹雖小,也知道幾分事理,更何況此時她已經得到了一個最好的消息,因此便任由季容妗抱著往回走了去。
疫病藥方配置出來的消息不出一個上午便傳遍了,人人都在誇讚江楠語是個好醫師,似乎並沒有人想起,就在前兩日,還有人說她就是不行。
季容妗回到常府,還未曾將這個消息分享給常青山,何平安身邊的護衛便急匆匆趕到她身邊,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涼風侵襲而來,將她的眉眼吹得驟然凜冽:“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