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說,可想說的太多了,千言萬語凝聚心頭,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便隻能回她:“沒什麼。”
季容妗收回目光,輕垂眼睫回她:“嗯。”
車廂再度安靜下來,這次,誰都沒有先開口。
沈竹綰雖未再開口,可心底的失落卻讓她隔一段時間便要看一眼少女,之後再次陷入沉默。
馬車兜兜轉轉,
一直到外邊天色黑下去,她們才到了一處客棧。
影二早在先前便將房間開好,等馬車停下後,便從外與沈竹綰稟報:“公主,住宿處已找好。”
“嗯。”沈竹綰應聲,看向季容妗:“阿妗,今夜隻得暫時留宿於客棧了。”
季容妗點了點頭,主動於沈竹綰前下了馬車,朝她伸出手。
少女指節修長,手心白皙細膩,抬起眸看她時,眼底總會摻入些月色。這樣的角度,沈竹綰看過許多次,可沒有哪一次讓她像現在般有著心酸的感覺。
她將掌心搭在少女手中,在她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溫暖在她手中並未留存多久,少女便抽回手,走在了她前邊。沈竹綰怔愣地看著那道背影,蜷住掌心,想要留存那點溫度。
影二將她的神色儘收眼底,目光晦暗不明地朝著少女的背影投去一眼。
沈竹綰很快收拾好表情,跟著進了客棧。
季容妗停下腳步,回眸看向影二:“我的房間在哪?”
影二上前一步:“天字一號。”
頓了頓,補充道:“與公主一間。”
季容妗剛邁開的腳步便停了一下,偏頭看向店家:“掌櫃的,客棧沒有多餘房間了嗎?”
掌櫃眼睛一亮:“有的有的!”
季容妗抿了抿唇,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身後女人的神色,半晌,喉頭滾了滾“嗯”了一聲,抬腳往樓上走去。
以為她要再開一間房的掌櫃:“……?”
就在掌櫃麵上笑嘻嘻心中罵這人時,她身後跟著的女子開口了:“勞煩掌櫃再開一間。”
季容妗身形一頓,回眸望去,便見女人對她點頭微笑:“舟車勞頓,一個人休息會更好。”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季容妗從女人眼中看不出半點受傷與難過,於是心中鬆了一口氣,點頭輕笑:“是。”
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一路上,但凡在客棧休息,都開兩間房,若是客棧間路途過於遙遠,便輪流在馬車後的小床上睡。
對於沈竹綰這樣的體貼,季容妗心底既溫軟,又覺愧疚。
女皇國到大乾之間的路途需一個月左右,她們趕路的路途已然過半,在這半個月中,季容妗對沈竹綰的態度並不冷淡,卻也說不上熱絡。
影二時常能看見公主為季容妗留出選擇後黯然神傷的模樣,她嘴上不說,每次見到,卻又總想做些什麼。
這天午後,馬車停頓在路邊休息,影二在一邊吃著乾糧,與影一說話的同時,不忘目看四方。
隻是那麼隨意一掃,她便瞧見公主與季容妗在說什麼,她聽不清,卻能看見兩人說完話後,公主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唇角的笑緩緩收了起來。
她將沒吃完的乾糧扔到了影一懷中,借著查探的名義往季容妗的方向跟去。
沒走多遠,便有人悄然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影二猛然扣住那隻手,一拉一扯期間手肘用力向來人
胸口襲去。
女人的驚呼在她耳畔響起,她快速與對方拉開距離,冷眼看去,隨後見到來人時,表情稍鬆:“是你。”
女人嬌弱地扣著自己的手腕,控訴地看向冷著臉的女人,道:“這麼大力氣做什麼,一點不懂憐香惜玉。”
影二看著眼前嫵媚嬌弱的女人,眉頭不自覺皺了皺。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姬千麵。
她先前受脅迫在寧王手下做事,後來寧王倒台,被她逃了出去。兩年後,公主為尋駙馬消息孤身前往敵人圈套,受傷瀕死之際,竟是姬千麵將她救了回來。
自那之後,大乾對姬千麵的態度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舞到她們麵前,便已經打算放過她。
眼下她突然出現,倒是叫影二起了警惕心:“你在這裡做什麼?”
姬千麵瞥了眼那女人,嬌嗔道:“還能做什麼,散心,剛巧碰到你們而已。”
影二顯然不信。
姬千麵眼珠子轉了轉,道:“你不就是想撮合一下公主和那個人嗎?我有辦法。”
“誰想撮合了?”影二眉頭一豎,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是是是,你不想,是奴家想。”姬千麵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直勾勾地看著她:“不過阿娣有句話可說錯了,奴家可不是無事獻殷勤,事成之後,奴家要你……”
影二頓時警惕。
姬千麵微笑著說完了後麵的話:“要你與我好好交流一番易容之術。”
兩日後,一行人到了烏斯山附近,這片山林原先是運送糧草的官道,不過後來不再沿用,便作為普通道路開放使用。
烏斯山一帶人跡罕至,鮮少有人路過,不過因為曾經作為官道的緣故,十分安全。
馬車在山林儘頭處,正要駛入岔道時,冷箭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影一迅速擋住那支冷箭,低聲嗬斥:“有敵人,保護好公主。”
幾乎在他的話音剛落下,周圍便出現一群黑衣人。
殘陽如血,兩撥人沒有交流便直接開打。
馬車內的沈竹綰與季容妗自然也聽見了外邊的動靜,不多時,影二便借著打鬥間隙到了窗口處稟報:“公主,我們被人埋伏了,您與駙馬先往另一條路去,我們稍後便到。”
在她的話音落下後不久,季容妗這邊的窗戶處便傳來影二的聲音:“公主便交給你了。”
馬車內二人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馬匹嘶鳴著衝向了另一條路,一路顛簸之後,逐漸平穩下來,又在某一刻驟然停頓。
季容妗下意識伸手扶住沈竹綰,借著馬匹後仰時前方簾幔揚起的一隅往外看去,果不其然見到了一群黑衣人。
季容妗一顆心往下沉了沉,目光看向傷勢未愈的沈竹綰,道:“我出去看看,你在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