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壓倒西風(1 / 2)

饅頭庵裡,王熙鳳左等右等,也不見來喜帶著名帖來,心裡不禁有些犯嘀咕,不知道這來喜是不是去哪裡鬼混了,等這事了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王熙鳳再怎麼想,也猜不到又犯在賈政手裡了,賈政也沒想著儘逮著鳳姐陪房薅,再這樣下去鳳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

唉,怪都怪家裡女人們太能乾。

因心裡存著來喜這事,王熙鳳在庵裡待得不甚舒心,緊趕慢趕的把手頭的事料理了,收尾的功夫也不等,留人看著,叮囑淨虛這老尼,過幾天來府裡找她討信,就啟程回了府。

剛回府,就有幾個婆子來請示拿主意,幾天沒在府裡,攢了好些瑣碎事。好容易料理完,正要喚人去傳來喜,問個明白,就見邢夫人身邊王善保家的躲著大太陽晃晃悠悠的過來了,王熙鳳隻得按耐下來,笑著迎道, “天熱,你老怎麼過來了,我還說換身衣服就過去給老爺太太請安呢!”

王善保家的走得滿頭大汗,聞言拿袖子隨意抹了抹,陪笑道,“我們是跑慣腿的,不礙事,太太和奶奶吩咐了,彆說天熱,便是天上下冰錐子,也得來啊。”說著,又湊近些擠著笑獻好道,“奶奶,你是大忙人,時間金貴著,聽我一句勸,老爺太太這會正吃完午飯歇息呢,你晚些時候再去請安不遲。”

“多謝你老提醒,不然我又白跑一趟,”王熙鳳笑道,仿似承她的情。

這會小丫鬟正好端了茶托來,平兒忙走過去,親自端了遞與王善保家的,“媽媽,喝茶,日後也得多疼著我們奶奶些。”

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陪房,因邢夫人不掌家,在賈母麵前不大有臉麵,所以那些個丫鬟婆子們都不愛奉承她,偏她又好與周瑞家的、吳興家的比較,沒常為此慪氣。這會見是平兒姑娘親給她遞茶,自覺有了臉麵,笑道,“還是奶奶會調理人,平兒姑娘也是個好的,不比府裡那些眼睛往上瞧的,不過是個伺候人的丫頭片子,整得跟個誥命似的,頂天了也不過是個陪床丫頭,大不成體統。”

王熙鳳聽著看了眼平兒,麵色不變,她也不知道是什麼運道,攤上那樣牛心左性的婆母,連帶著陪房也是一樣蠢的,早習慣了。這會急著找來喜,更是沒功夫聽她叨叨,吩咐人去取了些香米來,笑道,“這是從庵裡帶回來的香米,她們放佛前供過的,我吃著好,你老也帶些回去,自個吃或是給孫子吃都是好的。”

王善保家的見是一黃色布袋子,忙站起來接過,一入手就感覺沉甸甸的,有好幾斤的樣子,頓時笑得見牙不見臉,嘴裡不住的念叨著還得是奶奶。

“天熱,我也不留你了,太太有什麼事囑咐我,能辦的我必辦了。”

“也沒什麼。”接著,王善保家的便把那天賈赦喝花酒撞見來喜和王文,想到在揚州當苦力的賈璉,一怒之下,把兩人趕去外地給他收扇子的事說了,又道,“老爺說了,璉二爺不回,他倆都不許回來,太太想著這兩人走得急,不定和你說過,就讓我來說一聲。”

王熙鳳聽了,倒不懷疑,她公爹也是個不靠譜,什麼事做不出,心裡隻恨不得那兩人醉死算了,都是些心裡沒譜不知輕重的王八羔子,野狗饞貓似的,什麼時候都不忘偷吃一口,事情都給他們耽誤了。賈璉去揚州把相公們都帶去了,隻留下王文一個,現在這一個也沒了,她再想找人寫名貼都找不著,還不知道那淨虛老尼會怎麼編排她呢,這點小事都擺不平,倒顯得她沒手斷般,兼之心疼那三千兩,上回的損失她還沒找補平呢,就指著這次了,要真找著彆人,那錢就送人家了。

心裡恨極,麵上還得打起笑臉,“哦,這事啊,我知了,原是有事讓來喜去辦,既如此,就罷了。”

待送走王善保家的,王熙鳳思來想去,隻好讓人給淨虛老尼帶個信,隻說家裡忙,沒功夫管這事,得再等幾天,要是急就另謀高就。

很快就不必等了。來喜和王文兩人雖然抓了,但事情還沒完,賈政正愁不知道怎麼給元春封貴妃這事搗亂呢,可不得小題大做一番。早前,賈珍帶著賈寶玉去拜見北靜郡王,可是樂嗬嗬回來的,他不搞快點,事就板上釘釘了。

也不用兜圈子,賈政直接讓侯寧找人去饅頭庵偷了淨虛那廝的家,看她手段嫻熟,就知不是第一次乾這事了,找著賬本一看,果然密密麻麻記載的都是些駭人聽聞的事跡,件件有她手筆,樁樁都帶著血。然後著人把賬本散了出去,就說這偷兒是個有良心的,拿了人銀子,瞧見賬本,看人可憐見的,連命都丟了還不知正頭債主是誰,就抖摟出來。至於銀子,轉天他就給養濟院捐去,也算是行善積德了。

八卦這事永遠有市場,果然,要不了幾天,京中就沸沸揚揚的傳起“饅頭庵謀財害命”的傳奇故事。淨虛接觸的多是官宦富商人家,事情鬨大後,這些苦主漸漸醒悟過來,懲惡揚善的聲音漸起,彈劾的折子也多了起來。

賈政直接在部裡告了假,上折請罪,說治家不嚴要回家閉門反省。這話一出,人人都表示了對他的同情,先是侄媳陪房放利子錢,然後是家廟裡主持摟錢,雖基本都是在原長安縣善才庵時犯的事,但到底名聲有損,連吳天佑都捎信來慰問他。

彆人可以忽悠過去,賈赦不行。兩人在賈母處撞見,賈赦推著他到牆角,屏退左右,咬著牙低聲罵道,“那事是不是你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