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頂梁柱不好當(2 / 2)

賈政點頭,事關重大,多選幾個是正常的, “那今年的夏糧稅總額計出來了?”

最近賈政在翻看開國以來的會典,深深覺著這朝廷就和賈府一樣,或者說賈府其實是朝廷的一個縮影,朝廷近些年也入不敷支了。按理說,近年無大戰事,就打打倭寇,雖說小冰河期就要來了,但往前數幾十年都還是風調雨順的,就這樣,朝廷每年糧稅收入並無增長,甚至還略減了些,支出卻日益增多。

究其原因,冗官冗兵多了,幾代科舉舉賢累積的士紳隊伍也越來越龐大,士紳可以減免糧稅與傜役,兼並土地也日漸增多,如賈府這種生活奢侈的不在少數。無怪乎,聖人想改革了,連他都想動動賈府,聖人不是上皇,上皇愛名聲愛享受,上皇能忍的聖人不一定能忍。

賈政覺著勳貴們和聖人其實並不天然對立,比起朝政上的威懾力,士紳或者文官集團有話語權多了,勳貴隻是因為開國遺祉才有現在的地位,明明是聖人分權文官集團的一把刀子,奈何當初站隊錯誤在先,又因上皇尚在,無法輕易解綁,這會還都頭腦不清醒,毫無危機感。

看著賈赦賈珍每天醉生夢死,賈政都想扳著他們肩膀,把他們腦袋裡的水倒掉一些。

“統計出來了,”杜卓眼神幽深的看著賈政,沉聲道,“較去年少不到半成,較鼎盛期少了兩成。”

賈政張張嘴,還有想問的,比如這次稅改火耗如何打算的?上中下等田賦如何設定?是總額確定來收稅,還是新墾土地亦收?地方是否自留?可是好像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半成是百分之五,不到百分之五,哪怕百分之三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那可是一年GDP的百分之三,可以做多少事了?這個缺口,各地是用得什麼名目補齊的,這些增加的稅負落到百姓頭上又膨脹了多少倍?

這種情況,聖人必會加速改革的步伐,留給他們選擇的時間不多了。

還是夏秋之際,賈政卻感到了陣陣刺骨的寒意,雞皮疙瘩都不禁冒了出來。現在他已經不想回去把賈赦賈珍腦袋裡的水倒掉一些了,他想乾脆回去把他們摁水池裡算了,阿彌陀佛!他怎麼會有這種觸犯刑法的想法,真是罪過,罪過!

自古財政不夠就兩個法子,要麼增加收入,設法限製田賦脫離征收問題,那就是切實把稅賦落實到每畝地上,所謂“履畝而稅”,要麼壓縮支出,皇帝或官員、朝政的開□□肯定哪個好捏,捏哪個。

賈政反思,或許,他也貪心了些,被賈府平靜富饒的生活麻痹了,既要又要還要真的行得通嗎?其實他有猶豫的餘地嗎?

因著這事帶來的震撼,到後邊大家討論起時政時,賈政完全提不起精神,隻在提到王子騰和林如海時強迫自己聽了一兩耳朵。還是上次據說在江浙乾過的同僚說的,“聽聞王子騰舉薦了一名叫賈雨村的人,稱其在大敗倭寇中屢有建樹,江浙節度使也上折包舉,據聞該人是科舉出身,能文能武,早前還官至知府,看來確實有些能力,聖人已經命其回京述職了,看來不出意外,兵部是要出一名大員了”,提及林如海時說的最多的是諸如“可惜了”、“翰林院冷衙門也自有它的好處”、“巡鹽禦史之位至關重要,能穩坐的人並不容易”、“本是前程在望,一品大員也不無可能”等語,說這話時還不忘往賈政這邊看過來,賈政一一微笑回視。

參加個宴會回來,賈政不僅沒有更開心,心情還抑鬱了好些天,在審核賴大遞上來的修園子費用支出時,更是鬱悶到極致。心情一不好,他就想折騰,先去族學查了幾天考勤,給山長出了寫諸如寫日記這樣的損招,成功讓人怨聲載道,又給賈赦搗了幾回亂,最後連賈璉都沒放過,令他把會典從頭到尾看一遍備著抽問,王熙鳳看到自家男人挑燈夜讀是什麼心情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一時間,整個榮國府的男人們都快樂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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