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經幡離去,莊家人才恍惚,江酌非但不是私生子,行止有失的也不是江大人。
江酌依舊是淡淡:“姨父為你在江南鋪了路,比你現在會好很多。”
他說“現在”的時候頓了頓,讓莊文衝覺得是在嘲笑——他如今確實不過是個運送輜重的小旗,而且這批輜重出了紕漏,發現的人還是江酌。
莊文衝羞紅了脖子,他的手攥起來,青筋暴起,忍了再忍,最後提起江酌的衣領,把人抵在樹上——江酌的後背還有傷,但他一聲不吭,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
“是啊,誰有你厲害,皇上無子,秦王又是宗親所出,除了他們,整個大梁唯有你配姓李,你一入京城,便是太子,怎麼?算算時日,你如今不該是在尚書房受崔太傅指教嗎?怎麼也在這荒郊野嶺?”莊文衝明明在嘲諷,自己卻咬牙切齒。
十年前,他到平陽,流言頗多,莊家上下無一待見他,唯獨麵前此人願意同他說幾句話——莊文衝是莊段和外室所生,外室死後,莊段將人接到府上,可家中除了他,其他孩子都是正室所出,莊文衝頗受排擠,直到遇見了江酌。
江酌至今還記得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你就是那個私生子啊。”江酌沒說話,莊文衝笑著繼續道,“長得怪俊的,難怪江大人會喜歡。”
江酌知道這個喜歡,說的不是他,而是把他生下來的藝技月奴,莊文衝說完這句,又回過頭來問他:“可既然喜歡,為什麼把你送來平陽呢?”
江酌麵無表情的垂眸看向他,淡聲反問:“是啊,為什麼呢?”
“你!”
江酌反手推開他,錯身走了:“我若是你,便去江南。”
莊文衝回頭,怒目而視著他的背影,卻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等人走出了十步遠,才發現自己的錢袋不知何時落在了他的手上——
江酌沒回頭:“這些錢先借我。”
莊文衝冷嗤一聲:“太子還要借錢。”
“我在你家院子靠北的柿子樹下埋了一壇銀子,要是還不上,你就挖出來。”
莊文衝看著那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氣息翻湧,握緊的拳頭又鬆,最後低聲:“當初是誰說的攢來娶媳婦……”
江酌沒聽到,卻看著錢袋子,輕聲說了句:“再攢吧。”
遙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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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深了,元春洗完腳出來倒水,總覺得夜色裡多了些什麼動靜,她警覺地四處張望,下意識覺得聲音是從外頭發出來的。
外頭?
元春放下木盆,悄悄湊過去,心裡越想越慌,怕不是那位小郎君出了什麼事——
這念頭一定,元春當即要敲門。
江酌坐在屋頂上,看著下麵一小團人貓著步子往柴房去,又豎著耳朵偷聽了半晌,半握起拳敲門,卻又要敲不敲。
他冷漠地看著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