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恢複的記憶極有可能是被編造的。”
“我們…中了江埕的奸計。”
陸澈行神情陰暗,聲音冷得徹骨,“你可真會胡言亂語。”
阿虞未再多言,隻見她手無力垂落,直直倒地昏厥。
*
主院藥草味極濃,老郎中忙活著搭救阿虞,先前那暗衛隻覺情況不對,原想著偷溜出府回稟江埕。
隻是黑夜之中,暗衛未兩步便被人攔住,陸澈行手持長劍抵向他的喉嚨,男人漫不經心笑著劃破他的脖頸。
他平生最厭惡這些監視他的人。
暗衛雙目瞪大,脖頸鮮血直流,撲通倒地,再無氣息。
陸澈行拖著暗衛屍首,扔與了後院圈養的野狼。
他想,若是阿虞醒後再敢胡說八道。
便將她活刮了吧,一刀一刀割下她的肉喂給這幾頭野狼。
也算為阿姐報仇雪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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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阿虞傷的並不重。
劍刃劃破手臂的幾道傷,還不如平日鞭刑來得疼痛。
更不會那般快失血昏厥。
她是故意如此的,總是要給陸澈行自個些胡思亂想的時辰。
這樣待會說的話才能讓人深信不疑。
阿虞聽著外院的腳步聲漸近,她費力睜開眼,喉嚨乾得沙啞至極,“有...水嗎…”
老郎中見她醒了,急忙給她把脈見其無事,才鬆口氣道,“我去給你倒。”
陸澈行緩步邁入內室,倚靠屏風那盯著阿虞的神情,順勢接過老郎中的茶杯,“出去。”
屋門被合上,男人慢步走向榻上的病弱女人,捏著她的下顎,一股腦將水灌了進去。
阿虞被嗆得直咳嗦,她秀眉皺著,推搡著陸澈行,“十三,我不喝了。”
聽及十三這稱呼,陸澈行臉色陰沉得駭人,他白皙修長的手用力捏著阿虞的臉,“你想乾什麼?”
阿虞被捏的眼眶通紅,她拚命搖頭否認著。
男人笑容陰森,宛如地獄爬出的惡鬼,“為何要對我用巫術?”
“或許玉櫻根本沒死。”阿虞從喉嚨中硬吐出了這幾字,捏著她臉的手也隨之鬆開。
隻見男人眼圈驀然紅了,聲音發顫道,“你說什麼?”
阿虞費力喘著氣,重複遍道,“我說,玉櫻沒死。”
“她也不是你的至親阿姐,你的這段記憶從始至終都是由巫師編造出的。”
陸澈行手骨氣得發抖,眸底是嗜血的光,阿虞能看出,他要殺了自己。
隻是他沒重生過,此世葉玉與江埕的感情在旁人來看便是一見鐘情,並未相識多久,又能有多深厚。
“你仔細想想,玉櫻生前待江埕多好?”
“而江埕的孝心在民間也廣為流傳,從前每逢賢貴妃過生,江埕便會尋儘珍寶獻給他這個母妃。”
“可見母子二人感情深厚。”
陸澈行如玉的臉蒼白如雪,他猩紅著眼,渾身疼得猶如刀割,費力出言道,“你若再敢編造謊話,我就將你扔出去喂狼。”
阿虞冷笑著,“我編造謊話?”
“如若玉櫻真被葉玉殺死,那江埕不為母報仇雪恨,反而對葉玉愛意深沉。”
“這已經不是罔顧孝道了,這該去請道士來看看江埕是不是被人奪舍換魂了。”
隨著阿虞話落,陸澈行麵色已是病態的白,他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她纖細的脖頸,“真是胡言亂語。”
阿虞任由他掐著沒再掙紮,“這從始至終就是江埕的奸計。”
“他用巫術篡改了你的記憶,離間了我們的主仆情誼,讓你日後隻能為他所用。”
“玉櫻同你更毫無瓜葛,你對她的炙熱愛意隻是藥物蠱惑。”
陸澈行隻覺胸口堵了團瘀血,他費力收緊手掌捏著女人脖頸。
阿虞譏諷笑著,“你要麼尋個巫師看看自己有沒有中篡改記憶的巫術,要麼去尋個道士看看江埕是不是被奪舍換魂了。”
“怎會有親娘被人殺死,兒子卻歡喜殺人凶手的可笑事?”
陸澈行聞言竟直直嘔出鮮血,他雙膝發軟,手無力垂落。
阿虞手捂著脖頸大口喘著氣,眼見男人宛如失智般發瘋嘶咬著自己手臂,咬得血肉模糊。
他眼眶布滿血絲,疼得蜷縮在地,冷汗浸濕了衣衫。
阿虞靜默片刻,抬手摸向自己未帶珠釵的發,出聲道,“快來人,快來人!”
屋外郎中急忙推門而入,瞧見那俊美公子倒地嚇得不行,小廝急忙步入內室扶著陸澈行坐於羅漢榻。
老郎中原覺他醫術雖不算高明,但對各種疑難雜症也算是精通,隻是陸澈行發病一事卻叫他束手無策。
阿虞微抿著唇靜靜盯了男人良久,直到天快亮時陸澈行才恢複了神智。
他眼神輕顫,瞧著一屋的藥童郎中,氣得肩膀發顫,費力出言道,“滾,都給我滾出去。”
阿虞從人群中走出,看著病怏怏的陸澈行,溫聲安撫道,“諸位先去熬藥,這由我來照看著。”
郎中猶豫半晌,卻見榻上男人神情愈發凶狠,已是要殺人般,終是要退了出去。
阿虞見屋門關上,自覺地端過藥碗坐到床邊,“如今可信我了?”
陸澈行白皙修長的手捂著心口,想運用內力推開阿虞,隻是他四肢發軟已無半點力,恢複好還需些時辰。
阿虞握著湯匙將藥送於男人唇邊,“我記得你從前跟在我身邊時,武功雖也不差,但絕無以一敵三十的功力。”
她眉眼間儘是擔憂之情,關切問道,“十三,是不是江埕給了你什麼習武秘籍?”
“而那秘籍雖能讓你武功短期內增進,但於長期而言並無好處。”
藥碗被打散在地,陸澈行額上冷汗直冒,惡狠狠地瞪著阿虞,“滾,你給我滾!”
聲響自是驚動了外院的小廝,“主子,怎麼了?”
男人聲音微弱,正欲開口之時,卻被阿虞用手捂住唇,“我說完便走。”
“若他真是你親侄兒,又怎舍將這秘籍交於你?”
“從前你隻是我身邊的一護院,我都不會為保護自個性命,尋這種短期增進武力卻要人性命的秘籍給你練。”
“這能是有相同血脈的親侄兒嗎?怎麼看都像是謀人性命的仇敵。”
陸澈行瞳孔緊縮,他腦袋發昏隻覺思緒混亂,腦海中閃出從前的記憶畫麵,疼得他頭昏欲裂,難以喘息。
阿虞輕輕歎氣,彎腰撿起地下的碎瓷片,“待會叫人進來再仔細打掃番。”
“以免發病時踩到。”
*
阿虞話落便遵著約定走了,由著小廝押解回了鐵籠,而屋內的陸澈行指尖發顫,不知所措地尋著袖中的鬼臉麵具,直至摸到時,慌亂不已的心才平靜些。
他癡癡笑著,輕輕摸著那麵具,“我怎可能不是阿姐的弟弟呢,阿姐對我的愛怎會是假的。”
他眼眸晦暗無光,冷冷吐出幾字,“不過阿姐,葉虞言之有理。”
“江埕,被鬼魂奪走了軀體。”
他病態笑著,“阿姐放心,我會尋道士驅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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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籠
陸衡之小心翼翼地替阿虞包紮著傷口,隻是未有金瘡藥更莫提這地環境的臟亂,隻怕傷勢難以愈合。
他眼神漸暗,猶豫良久道,“還疼嗎?”
聞言阿虞偏頭打量著陸衡之,見他此副模樣,便已知曉他心中所想,“莫要多心,我今可不是替你受罰。”
男人垂了垂眼睫,安靜嗯了一聲。
阿虞拿出撿碗時拾起的碎瓷片,遞於他道,“平日看守的暗衛是江埕派遣來的。”
“昨晚,卻被陸澈行殺了。”她語氣淡淡,“二人積怨已深,遲早要死一個。”
陸衡之微微一怔,忽然思及阿虞同他說,有法子逃出。他眼眶泛紅,緊張的聲音發顫,“那我們,需得等多久?”
阿虞仔細藏好自己的瓷片,而後輕笑道,“很快,江埕那般歡喜葉玉,怎會容人傷她分毫。”
陸衡之微垂著眼,笑著回了聲好。
她瞥向男人,又忽然開口道,“淩.辱那事許是有葉玉的出謀劃策。”阿虞沉默半晌,“因著你毀了她那張芙蓉麵。”
她話音未落,又輕輕歎氣,“想來你是不會信的,就當我從未提過。”
陸衡之身形一僵,眼眶泛酸,難以置信地問著阿虞,“你...說什麼?”
她側過身不再理會男人。
阿虞倒真不清楚這其中有沒有葉玉的手筆。
隻知那日馬車中有葉玉,其餘的信不信全憑陸衡之自己。
阿虞彎唇笑著,隻要不出差錯,江埕定能殺了陸澈行。
他命數極好,氣運滔天,她的籌謀算計難免不會因此落空。
總是要為自己多打算些。
若她死了,再度重生。
陸衡之是在她前頭的,她將他逼得自宮,重生之後他又怎會放過自己呢。
隻能讓陸衡之多恨些人,最好她重生前這群人便鬥得兩敗俱傷。
*
陸衡之長睫覆於黑眸,雙手抱膝靠於牆角,一言不發坐了良久。
他已忘記了自己歡喜了葉玉多久,好似從有記憶起便終日姐姐的叫著她,與她青梅竹馬。
他垂下目光,突感頭昏目眩,竟零零碎碎記起了第一世發生的事。
他睫毛輕顫,捋著思緒,他對第一世記得模糊,隻知曉他極其厭惡阿虞,具體緣由卻記不清了。
陸衡之從未深究過,隻覺阿虞這等心腸狠毒的鄉野的女人作的惡不再少數。
就如他大概記得那些,阿虞仗著真千金之事終日欺辱著葉玉,阿虞為博好名聲捐石頭充銀兩運往災區,在施的粥中下瀉藥害流民腹痛。
這等毒婦是人人得已誅之。
隻是,他此番記起了。
阿虞多次上書以證清白,“銀兩與粥民女願以性命擔保從未動過手腳,更未生過謀害災民流民之心。”
她在上書的信裡寫著,“請求皇上徹查此事,還民女一個公道。”
陸衡之指尖握得泛青,心緒極為複雜。
皇上又怎會徹查。
此事是江埕吩咐他去做的。
他還同葉玉邀功過。
陸衡之心口猶如壓了塊巨石,哪怕微張著嘴,仍是難以喘息,心底難受得厲害。
阿虞瞧著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你可真夠癡情。”
陸衡之自是聽出她話中暗藏的譏諷意味,他低垂著眼,聲音悶悶道,“與你無關。”
隻是話剛說出口,他便覺自己語氣重了些,緊接著道了句,“與葉玉也無關。”
他神情冷淡,“我早就不喜歡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倒數第二段小改了一下,感覺這樣更有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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