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院落東側傳出一聲不小的響動,隨後更是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桑靈蹙眉望去,東廂房隱於一片墨色之中,並無光亮,瞧不清發生了何事。
“阿逸,我前去看看,你呆在這兒彆動。”
“阿姊…”
裴逸心下擔憂,想與桑靈一同前去,但她步履過快,待他回身已翩然遠去。
沿著綿亙蜿蜒的抄手遊廊,桑靈繞了許久才行至發出聲響的低矮灶房。她的身影方一靠近,屋內的響動便停歇下來。
“屋中可有人?”
桑靈輕叩房門,慌忙的腳步聲隨即傳來。
吱呀一聲,灶房門應聲而開,瞧見眼前人熟悉的麵容,她心中的忐忑這才平息。
“戚姑娘深夜怎會在此?”
戚冬自屋中跨出,抬手抹掉不小心蹭在額間的灰漬,才壓低嗓音回應,“那日在船上衝撞了桑姑娘,我一直過意不去。這不,想親手做些糕點送給姑娘賠罪。”
深更半夜…不歇息…做糕點?
桑靈總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連忙寬慰:“戚姑娘勿要憂心,那日之事我並未放在心上。”
“戚姑娘,你還是快回房歇息吧。”
“這…這怎麼能行,我還需研究研究。”
戚冬本是直爽的性子,今日說起話來卻吞吞吐吐,最為主要的,屋內燭火昏暗,怎麼也不像生火做飯的樣子…
桑靈縱有諸多疑問,卻無打探清明之心。戚姑娘所說所做,自有她自己的打算,她不便多加乾涉。
“戚姑娘忙完,還是儘早回去歇息。那日之事,我知曉姑娘心直口快,定是無心之言,你我二人皆不必放在心上。”
桑靈的勸慰,如春風拂過麵頰,和暖舒適,戚冬一時滯愣,忘了自己所做為何,直至瞧見她折身離去,才慌忙擋於身前。
“桑姑娘!”
“桑姑娘,你現在還不能走!”
不能走?桑靈麵上的疑惑愈深。
戚冬自知說漏了嘴,眨巴眨巴眼,慌忙改口,
“桑姑娘,實不相瞞,這是我第一次做糕點,許多步驟不熟。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幫幫我?”
聞言,桑靈瞥了眼墨青一片的天色,又低眸瞧了瞧眼前人真摯的小臉,目中的不可思議更盛。
有何糕點,非得熬夜做……
“桑姑娘快來,快來。”
未給桑靈過多思考的機會,戚冬連請帶推,將人留在了灶房之中。
庭院寂靜無聲,裴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抹身影消失的廊角,等候許久,遲遲不見桑靈返回,他的心中不免攀上憂慮,轉動輪椅前往東院尋人。
“裴公子,半夜三更不回房歇息,這是要去哪?”
玄青的修長身影隱於晦暗的夜色之中,瞧得不甚清晰。直至俊美無儔的眉眼被月色捕獲,鍍上一層冷白的光輝,宋言亦峻拔的身形才完全展露開來。
“宋公子不也深更半夜不歇息。”
裴逸仔仔細細打量著來人,他目中閒散肆意,唇角微微起伏,見著自己不似前些日子的怨瞞而是悠閒自得,準無好事。
“不知,宋公子鬼鬼祟祟藏匿於庭院之中,所謂何事?”
鬼鬼祟祟....
裴逸僅用簡簡單單四個字,便將宋言亦氣得胸口直冒火。但他硬生生壓了下來,唇角的笑意愈加燦爛,滿目良善可親,甚至連語氣皆充斥關懷,
“我隻是瞧見裴公子一人獨守在院中,心中擔憂罷了。”
“擔憂?你會擔憂我?”裴逸嗤之以鼻,篡著輪椅的手握得更緊。
“相處多日,自會擔憂。”
宋言亦滿目誠摯,瞧不出一分一毫撒謊痕跡。甚至主動上前,身體力行表示關懷。
“裴公子定是雙腿不便,才遲遲未回房歇息,我來幫你。”
說罷,他便不顧阻撓,徑直將輪椅往廂房推。
“宋言亦,你鬆手!”裴逸眸色涼寒,死死盯著身後沒安好心之人。
然而宋言亦今日極為耐心大度,對於眼前人凶狠的目光,隻是付諸一笑,隨後自顧自地繼續向前推動。
“宋言亦你若不放手,我便從這輪椅中翻下去!”
聞言,宋言亦的動作倏地止住。
然而,他並不是被裴逸的威脅之言恐嚇,而是瞧見近在眼前的院中清塘。
池水粗略算來,約莫五尺深,不知可否淹死人?
“宋言亦,你想做什麼!”
裴逸愈加陰寒的聲色傳來,其中並無懼意,隻是濃烈的憎恨。
“裴公子,你說呢?”宋言亦嗓音更為森冷,還蘊含絲絲嘲弄的笑。
他緩緩行至輪椅前,垂眸滿眼笑意地望著眼前人,但目中的愉悅之意未達眼底,眸眼深處是望不見底的墨潭,蘊含冰涼入骨的殺意。
撲通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響起~
一邊淘洗菽豆一邊點頭如搗蒜的戚冬,心中倏地一緊,木盆中的水隨即濺起波瀾。
一如水花四濺的院中清塘。
糟了,困意太足,她忘記在落水前將桑姑娘領過去了。
桑靈斜依在灶爐旁,打著瞌睡生著火。夜色極為深沉,連聒噪不已的蟋蟀鳴叫皆漸歇,她腦中困意太足,並未留意到院中響動。
見她一動不動,戚冬躊躇許久後,囁囁嚅嚅低聲提醒:
“桑…桑姑娘,你可有聽見重物落水的聲響?”
落水之聲…桑靈聾拉著眼,輕輕搖了搖頭,繼續三心二意,心不在焉地生火。
戚冬心虛地緊,慌忙抬高音量,急聲道:
“桑姑娘,院中應有人落水了,我們快去瞧瞧。”
有人落水?
裴逸!
桑靈終於想起自己為何心中如此不安,裴逸還獨自一人留在院中等她。
她頓時沒了困意,連忙起身衝向院內。
“裴逸!”
“裴…”
桑靈的驚呼在瞧見裴逸安然無恙坐在輪椅中時頓住,視線緩慢右移,瞅見了落於池中滿目怨懟的宋言亦。
幸好,他怨懟視線落在身後的戚冬身上,而不是自己。
然而,桑靈正在慶幸,宋言亦愈加委屈不滿的目光便投射在她身上。
“靈兒,瞧見我落水你一點也不擔憂!”
她心中惦念的,口中呼喊的隻有裴逸一人。
宋言亦氣憤不已,僵持在池中一動不動,任由冰涼的池水浸泡全身。桑靈瞅著滿麵執拗之人,目中溢滿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