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陸久(1 / 2)

第3章

晚飯除了米飯是沈麟媳婦燜的,菜全出自宋蘭之手,沈遷在旁邊幫著洗菜燒火,倒也快。

飯菜端上桌,坐在火盆邊的沈家人便起身圍了上來。

沈慶平看到碗裡的菜,皺眉道:“怎麼沒將魚子魚泡分開裝?”

“分出來的話,剩下的魚肉裝不滿兩碗。”宋蘭垂眸解釋,沈家人多,今晚又有客人在,老太太先前就吩咐了,晚飯分兩桌坐,菜自然需要兩份,村長送來的魚看著大,但魚肚子裡有不少魚籽,有魚籽的魚肉要比沒有魚籽的瘦很多,若將魚籽魚泡單獨盛出來,兩碗魚肉就不夠看了。

王媒婆由老太太跟康氏陪著坐在另一桌,沈慶平收起偽裝出來的慈愛,坐下就將最大的兩坨魚籽舀到自己碗裡,還警告桌上的人,“你們幾個夾菜時小心點,彆夾到魚籽了,年輕的吃了不識數。”

沈遷埋頭吃飯,沒碰沈慶平護著的魚籽,今晚他跟母親有飯吃就行了,沒打算為了一口魚籽再費腦子。

很快,兩張桌上的魚都被眾人吃得連湯都不剩,王媒婆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她就住在本村,從灶裡抽了根燃著的柴火就走了,也不用人送。

沈遷跟著沈家人一起站在院子門口,看著王媒婆的身影消失在彆家院子的拐角,狗吠聲響起又被喝罵住。

沈慶平首先轉身往屋裡走,安排道:“沈麟媳婦跟禾姐兒去洗碗,其餘人跟我來堂屋。”

宋蘭擔憂地看向沈遷,沈遷便停下腳步,落在最後麵,低聲跟母親耳語了一句。

母子二人進屋時其他人已經落座,隻留下離火盆最遠的幾條長凳,兩人隨便選了條坐下。

沈慶平沉思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康氏,“老大媳婦,王媒婆說的那個獵戶,你為何覺得不行?”

沈家眾人聽了便明白,老爺子這還是想讓沈遷找個本村的,而且對陸久獵戶的身份很滿意。

“他太凶悍了,”康氏撇了撇嘴,嫌棄道,“我聽村裡人說,有嬸子不過摘了他家幾個瓜,他知道後將人家園子裡的瓜藤都拔了,跟彆人發生口角,也不管輩分,仗著力氣大,上去就要撕爛彆人的嘴。”頓了頓,她又說出另一個老爺子關心的點,“而且他父母都不在了,家裡又沒個兄弟幫襯,唯一的叔叔也在城裡,跟他沒有往來。”

沈慶平越聽神色越淡,康氏才說完,他便道:“確實不能讓這樣的人進我們家。”

宋蘭想起下午將她從歪脖子樹上放下來的年輕哥兒,下意識看向沈遷,見兒子神色如常,才收回有些擔憂的目光。

沈繼峰插言道:“我得鄰村那李家哥兒挺好的。”

“可是上門……”沈慶平還在猶豫。

“若不是上門,哪有這麼好的條件,”沈繼峰道,“李家就那一個哥兒,等老兩口百年後,家裡的田地宅子不都是沈遷他小子的,我們也是為他著想。”說著他看向沈遷,目光裡是毫不掩飾的算計,“再說這小子今天在地裡都敢頂撞父親您了,若是娶了本村的人,有了倚仗,以後哪還會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裡,不如將他贅出去,換頭牛回來,也算為這個家出力了。”

沈慶平一琢磨,覺得有道理,要是給沈遷娶個本村的媳婦,他們為了在村裡立足,肯定要給新媳婦幾分麵子,倒不好讓沈遷母子乾太多活了,沈遷若是成了隔壁村的贅婿,那就不一樣了,都不在一個村子,李家族人再多,也管不到青坪村他們沈家來,宋蘭又捏在他們手裡,有事不怕沈遷不妥協。

沈慶平越想越滿意,點頭道:“行,就李家哥兒吧。”

一直坐在火盆邊沒有說話的老太太聽到這裡抬起頭,小聲問:“要不要打聽下李家的為人,再讓遷兒悄悄去相看下那哥兒?”

“王媒婆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有什麼好打聽的,”沈慶平不耐煩地道,“相看就更沒必要了,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蘭聽他們商量著拿自己的兒子去換取利益,即便先前在院子裡被沈遷叮囑過,還是忍不住生氣,想要說點什麼,卻被旁邊的沈遷拉住袖子。

母子二人在角落裡,天黑後沒有點燈,炭盆裡的火光照不到那邊,也沒人在意他們的想法。

康氏喜滋滋地接過沈慶平的話,“那我明日就去跟王媒婆說。”

“既是入贅,過兩日再去不遲,”沈慶平道,“不能讓人覺得我們上趕著。”

康氏回頭跟自家男人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明白了老爺子心中的算計,這是看李家開口就是一頭牛犢子,打算設法多要些聘禮了。

事情定下來,沈慶平讓眾人散了,想起下午沈遷晚去地裡,還頂撞他的事,又吩咐明日中午不準給沈遷母子二人午飯吃。

宋蘭想私下找兒子說幾句話,但康氏在旁邊盯著,無奈隻能回房間拿了針線簍子,跟沈禾幾人湊在燈下穿針引線。

如今地裡還沒有產出,沈家日常開銷大部分靠她們做針線活換錢,她每天要做的東西都是定了量的,今晚本就因為說事比平常晚了許多,也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沈家晚上隻點一盞燈給做針線活的人用,沈遷見沒自己的事了,就回了小偏屋,思考怎麼才能分家。

他跟宋蘭以後也得住在青坪村,所以分家最好是由沈慶平或者沈繼峰主動提出。

要讓這兩人主動提出分家,隻能是有關利益了,要麼是沈家即將天降橫財,沈慶平跟沈繼峰不想他們母子分跟著享福,將他分出去,抑或是他完全沒了利用價值,被這幾人舍棄。

前者顯然不太可能,不說天降橫財就是癡人說夢,就算有這種可能,沈慶平也能趕在橫財降下來之前將他贅出去。

那就隻剩下後麵一種方式了。

沈遷思索著要怎麼做比較穩妥,以及沈慶平跟沈繼峰可能會有的反應。

想著想著,沈遷又想到了陸久,想起他說完等自己分家後,轉身進了山裡的颯爽身姿,想起康氏說他被人偷摘瓜,還有跟村裡人的口角。

各種思緒不斷在腦海中翻湧,身上蓋的薄被又擋不住初春夜晚的寒涼,沈遷半夜都沒能睡著,到了後半夜,不遠處的山上又傳來一陣陣滲人的動物嚎叫,仿佛下一刻,這些動物就要衝下山,闖進院子裡來,好不容易到了天將將亮,他迷迷糊糊要睡著時,偏屋的門又被人在外麵敲得震天響,沈繼峰催他去挑水,一家人早上洗漱要用。

這天上午,沈遷挑水翻地,到了下午,沈慶平又給他安排了新的活計。

昨天夜裡下了點小雨,沈繼峰說土太濕,翻地時鋤頭容易沾上濕泥,下午就不去地裡了,要歇一歇。

他跟沈麟歇了,沈慶平怕給沈遷說親的當口,讓他一個人下地,村裡人看到了會說三道四,便讓沈遷去山裡找些小筍野蔥,明日帶縣城去賣。

沈遷上午就喝了碗稀湯寡水的白粥,早就餓了,想著待著家裡也撈不到一口吃的,便乾脆背著背簍進了山。

“沈遷?”

沈遷聞聲抬頭,看到背著弓箭從大樹後走出來的陸久,有些驚訝,沒想到他今天換了座山,居然又遇上了。

陸久問:“你這是來山上撿柴?”

沈遷笑著回道:“聽說山裡的小筍長出來了,家裡人讓我來拔一些。”

“第一茬長出來的小筍金貴,附近的早被村裡人拔完了,”陸久道,“我知道深山裡還有一處有竹林,帶你去?”

沈遷:“會不會耽誤你的事?”

“不耽誤,”陸久道,“我剛好要去那邊。”

“那就有勞了。”沈遷道。

陸久的目光在沈遷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才轉身在前麵帶路,在沈遷又一次擋住即將回彈到他身上的樹枝時,他的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揚了揚。

其實昨晚回到家裡,他也想過下午是不是衝動了些,今天再遇到,沈遷身上穿的還是那一身粗布衣裳,人卻完全不一樣了,眼裡沒有初見時的那份茫然後,沈遷就像是一棵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蒼鬆,堅韌、挺拔,何況沈遷還長了一張極其俊美的臉,如果說他昨天是被沈遷說要分家的話觸動,才會問他覺得自己如何,現在卻是忍不住想,這樣一個人,就算成親後擺在家裡看著,都是讓人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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