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件事,他們家的人連續好幾天都青著臉,一是氣的,還有就是累的。
他們天天低氣壓,沈遷跟陸久這幾天卻是過得滿意,尤其是陸久,覺得相當解氣,在得知趙月英家的稻秧燒了根那天,他下午還特意在自家田邊多待了會兒,又打開小池塘的排水口,往田裡放了點水。
有燒苗的教訓在,他量這一家子再也不敢偷水。
又是一天下午,沈遷教完陸水生跟陸柏生,並給兩人留下當天要練習的字後,轉身見桃樹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兩個人。
“村長、衡叔,怎麼不進來坐?”沈遷笑著打招呼。
“我們站會兒沒事,”村長道,“免得打擾他們讀書。”
他們來的時候,沈遷正在低頭教陸水生跟陸柏生寫字,三人都很專心,他們打招呼或者進去屋裡坐,都會驚到三人,於是村長跟衡叔對視了一眼後,十分默契地站在樹蔭下沒有動,剛好他們也想看看沈遷是怎麼教陸水生跟陸柏生讀書的。
陸水生跟陸柏生有點怕村長,兩人打了招呼後,就抱著東西趕緊回家了。
“陸久不在家?”村長隨口問。
“在的,”沈遷道,“這段時間天天挑水累著了,他在屋裡歇會兒。”
說起天旱挑水,村長跟衡叔也是滿麵愁容,忍不住歎氣。
沈遷去堂屋裡給兩人倒了水,問:“衡叔跟村長過來可是有事?”其實他已經猜到了兩人是為何而來,這幾天已經有好幾人跟他打探過了,但這種事情,還是由彆人提出來比較好。
“還不是為了村裡這些孩子,”村長含笑道,“那天大家看到水生跟柏生在集市賣菜,便盼著你也能教教村裡其他的孩子,這不,就請了我來做說客。”
沈遷道:“先前大柱叔跟栓子叔讓我教水生跟柏生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既沒有功名在身,還是被流放到這裡的。”
“這有什麼,”村長還沒開口,就被衡叔將話截了過去,“你有本事在身就行,功名身份那些都是虛的。”
他比村長見得多,當初隔壁村的秀才還在的時候,村裡每年也有人將孩子送過去讀書認字,可惜大多讀了幾個月小半年,也隻會搖頭晃腦地念幾句人之初,性本善之類的,會寫的字也不多,更彆說像陸水生和陸柏生這樣,才幾個月就學會了算術。
村裡人跟城裡高門大戶家裡的孩子不同,大家省吃儉用攢出來的錢,送孩子讀書識字,更多的是希望孩子能學得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越快越好,而不是像有錢人家那樣,一開始就是衝著功名利祿去的,畢竟青雲之路,其它的先撇去不提,光是給先生的束脩,買筆墨紙硯跟書的錢,頭兩年大家咬咬牙可能還給得起,到後麵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青坪村也是出過讀書人的,那人還娶了個縣城生意人家的哥兒做夫郎,可即便有夫郎做買賣供著,那人讀到快花甲之年,也隻得了個秀才的功名。
想請沈遷教自家孩子的那些人,幾乎都是想著,若是自家孩子以後能去縣城給人當個賬房先生就好了。
沈遷道:“我這裡地方也不夠啊。”
他們家就三間房,兩間做了臥房,一間堂屋,隻有陸水生跟陸柏生的時候,如今天熱,還能在堂屋門口的屋簷下教學,天冷了進去屋裡也占不了多少地方,若是再多些孩子,他們一家子連吃飯的地方都要沒了。
“這你也放心,”村長道,“我跟村裡的族老都商量過了,將我們陸氏的祠堂收拾出來,那邊既寬敞又明亮,而且有陸氏先祖們看著,再皮的孩子也不敢不認真學。”
“那行,”沈遷道,“讀書的時間還是跟水生柏生他們一樣,每天一個半時辰,若是我有事,或者地裡活多忙不過來的時候,便會歇一歇,另外初一十五趕集的日子固定歇息。”
村長跟衡叔說到這份上了,沈遷便應了下來,而且私心講,反正他每天要花一個半時辰教水生跟柏生讀書,多教一些孩子,不僅能讓他多一些收入,也能提高在村裡的威望,以後再有人想偷他地裡的東西,也得衡量衡量能不能得罪得起。
至於已經學到前麵的陸水生跟陸柏生,兩人都聰明,沈遷想著,有空了可以給兩人開開小灶,他希望這兩人能走得更遠,走上他不能走的道路。
“束脩估計會比先前李先生那裡少一些,”村長不好意思地道,“但你放心,我跟衡叔會給你把著關。”
“你們做主就行。”沈遷含笑道,村裡人即便嘴上再怎麼說不在意他沒有功名,但給束脩的時候,肯定還是會有想法,不過既然都是真心想要孩子跟他學本事,肯定也不會讓他太吃虧就是了。
家長為孩子做事一向快,大家早晚還要去田裡挑水,隻有中午才有空,即便這樣,也隻用了兩天時間,就將祠堂收拾了出來。
沈遷也請陸葉漆了一塊黑色的大木板當黑板用,有用石膏粉做了些簡易的粉筆。
第三天中午,交了束脩的孩子便開始跟著沈遷讀書。
狗蛋這天中午跟往常一樣,吃了午飯便想找玩得好的夥伴去河裡玩水,結果問了一圈,每個人都抱著新做的木盤,提著袋細沙,說要去祠堂裡跟沈遷讀書。
看著大家既驕傲又期待的模樣,狗蛋想起之前村裡到處都有大人誇陸水生跟陸柏生怎樣怎樣,他有些害怕,是不是再過一段時間,這些以前跟他一起玩的人也會被誇?
到時候隻有他什麼都不會,大家肯定不會願意再跟他玩了。
他哇地一聲哭出來,跑回家拉著孫氏的袖子道:“娘,我也要去祠堂跟他們一起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