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祝悅的情緒顯然有些低落。
天黑後孟嘉澤沒有直接睡, 而是打開了房間裡的可充電式台燈。
如今大多數基地都恢複供水供電，農家樂這距離遠，牽電線雖然可以但沒必要, 就購入了一台發電機, 基本能滿足日常所需。
他靠坐在床頭, 拿來一本故事書, 問向懷裡的人：“要聽故事嗎？”
祝悅擠進他臂彎裡，腦袋靠在孟嘉澤的鎖骨上, 消沉了許久的眼眸亮了亮，朗聲道：“要！”
孟嘉澤用下巴蹭了蹭他柔軟的發頂，一手攬住祝悅的腰，緩聲念起書上的字來。
聲音低沉悅耳, 字裡行間帶著童話故事的活潑與歡快，又含有獨屬於孟嘉澤自己的溫柔。
他大概並不知道，祝悅其實不是執著於那些故事，隻是貪戀此刻的美好。
喜歡的人願意為他做一些幼稚的事, 周身又被孟嘉澤的氣息所包圍, 沒有比這更令人安心的事了。
所以，這麼美好的阿澤, 他不會讓給任何人。
“最後，王子與公主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故事講完，孟嘉澤合上書，低頭在祝悅額頭落下一吻：“有沒有開心一點。”
祝悅耳根紅了一點，輕輕應了一聲。
台燈開了最亮一檔，雖沒有燈泡那麼亮，但也足夠照亮半個臥室。
“我當初，是因為保護祝明哲, 才被喪屍劃傷的……”他窩在孟嘉澤懷裡，平靜地去回憶那些往事。“不大也不小的一道口子，在手臂上，當時留了好多血，但他們都沒有在意，我一個人包紮的傷口。”
“後來電視裡報道說被喪屍劃傷會被感染，他們就把我關進了房間裡。
“我那時意識還很混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其實他們的選擇沒錯，麵對一個被感染的人大家都會這麼做，我不應該因此生氣的，但我就是難過……他們一直偏心，祝明哲有的我從來沒有。”
賣慘的最高境界不是細數自己到底有多慘，而是要隱隱約約，留給彆人想象的空間。阿澤已經看過他的日記，知道他那些不平，所以他隻需要引出這個點就好。
也不要表現出對那些人明顯的厭惡，反而要幫他們說話，讓自己處於弱勢地位，這樣更能激起人的同情心和保護欲。
祝悅知道自己撒謊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瞞不住，於是把臉埋在了孟嘉澤的脖頸間，聲音低低的，像是有些自責：“阿澤會不會覺得我很壞？”
“不會，這怎麼能叫壞。”孟嘉澤輕吻他的發頂，溫聲歎道：“既然他們放棄你是人之常情，那被放棄的你憑什麼不能生氣呢？小悅，你太善良了。”
“彆難過，以後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他撈出懷裡的人，親吻上對方的唇。這是一個充滿了安撫意味的吻，溫溫柔柔，纏纏綿綿，把正在緊張的小騙子都給親軟了。
一吻畢，祝悅趕緊又把臉埋回去，紅著耳朵嗯了一聲。
果然，阿澤還是這麼善良。
雖然對於自己博取同情的行為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暗喜，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他真是太聰明了！
燈被關上，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孟嘉澤抱著祝悅睡下，沒了被抓包的風險後，祝悅大大方方地把臉露了出來，又湊上去在孟嘉澤唇上啵了一口。
奇怪，明明是在故意賣慘，他早已經不在意了，但為什麼現在還會這麼開心呢。
好喜歡，好喜歡阿澤。
“阿澤，你的家，是什麼樣子呢？”
末世來臨，過往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他們從未談論過關於末世前的事，因為沒有必要，隻會徒增煩惱。
但現在，祝悅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他想知道孟嘉澤所經曆的一切。
“我嗎？”孟嘉澤笑了笑，“我大概算個孤兒。”
同樣是被拋棄，不過他被拋棄了三次。
“我不怪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強求緣分。”
孟嘉澤很豁達，語氣輕快甚至帶著些許笑意，似乎真的對那些往事毫不在意。
但祝悅心疼懷了，他學著孟嘉澤那樣笨拙地親吻對方，雖然沒有技巧可言，但這般青澀的安慰讓孟嘉澤很是受用。
“你那時還這麼小，他們怎麼狠心。”祝悅抱住孟嘉澤的肩背，心疼道：“以後都有我了，我會永遠陪在阿澤身邊的。”
他要好好守護阿澤，把壞蛋都打跑！
孟嘉澤同樣回抱住他，輕應了一聲，隻是眼裡暗藏笑意。
小傻瓜。
*
夜深了，祝悅的睡姿又從乖寶寶變為了八爪魚，手腳並用纏在孟嘉澤身上。
以往還沒剪指甲的時候還算收斂，乖乖裹成一團，隻是愛往孟嘉澤身上擠。之後就開始越發張狂，簡直拿孟嘉澤當被子使。
孟嘉澤暗歎口氣，把祝悅的手腳拿下來放好，換成自己抱住對方。
睡衣很寬鬆，他把祝悅手上的衣袖往上推，略一摸索，指腹就觸碰到了那一處凸起。
在孟嘉澤第一次給小喪屍洗澡時，就注意到了這道傷痕。
那時還是一道深褐色的血痂，足有五六厘米長，如今已經好全了，隻是表麵還有些凹凸不平。
原來是這麼受的傷。
孟嘉澤收回手，把祝悅往懷裡攏了攏，終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即使知道這個小傻瓜是故意這麼說的，但還是很在意。
一個人受著傷被關在房間，靜靜地等待死亡。
無助、害怕、絕望……
他想象不到祝悅是如何度過那幾個，甚至是十幾個小時。
*
要說末世裡最好的日子是在什麼時候，那必然是陰季與酷暑的過渡期。
既有溫暖的陽光，又有還未完全散去的涼意，不冷也不熱，是最令人感到舒適的氣候。
木屋前的草坪上，祝悅被孟嘉澤蒙住眼睛，好奇地向外走去。
阿澤說，要給他一個驚喜！
“好了，我們到了。”
隨著話音落下，孟嘉澤收回手，祝悅的眼前恢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