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稀罕(2 / 2)

竊玉 咎書 6374 字 4個月前

陸承的目光短暫失去了焦距,他長睫濃黑,微微地垂下。

“原來爹也知道人是會傷心的,”陸承沉沉地望向自己父親,他的目光又黑又深,鬱結心中多年的埋怨,在霎時間噴發而出。

他隻覺滿腔的熱血在喉間翻湧,時隔多年,還能體會到那時候的又燙又痛。他捏緊拳頭,驟然問:“既如此,爹當時,為何連安慰孩兒一句都不願意?”

陸紈盯著陸承安靜地看了片刻——

比起十歲那年,少年如今白了一些,長高了許多,一張臉在越長越俊的同時,也變得更冷漠了。

陸紈神色肅寧地說:“因為比起安慰你,矯正你的性情,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九郎,眼下為父再問你,你那年做錯沒有,你會如何回答?”陸紈端詳著陸承的神色,淡淡問。

陸承抿著唇,他的麵容俊美乾淨,隻是眼神中依然充斥著銳利和倔強。他彆過臉去,執著地不和陸紈對視。

陸紈無聲歎氣:“你啊,你啊……”餘下的話欲言又止。

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扣門聲——

“沛霖兄,九郎,我能進來嗎?”

是紀明意的大哥紀明德的聲音。

陸紈目光微斂,客氣地說:“請進。”

紀明德於是抬腿進門,他身後跟著一名小廝,小廝手上端著剛從爐子上取下來的薑湯。

他們幾人聽戲聽一半,被葛氏從戲堂子裡叫下來。紀明德曉得陸承是因為自己兒子的狗才落水,回府以後忙不迭地忙活了一大通。

他是長子,從小就是再周全不過的人,先感激地對著陸承作了三揖,陸紈父子幾度推辭不過,隻好受了。

作揖完以後,紀明德又滿含歉意道:“九郎為了小兒,又是落水又是受傷,實在是罪過。我這也沒有什麼特彆拿得出手的東西,內子偶然得過一副董北苑的墨寶,真假尚且不知,但此畫筆墨精湛,意境一流,留在我這兒也是浪費了,便贈給九郎吧。”

董北苑乃是繪畫大師,活躍於南朝時期,其墨寶有價無市,可謂千金難求。紀明德此舉確實大大地有誠意。

誰料,陸承卻一口回絕:“不必了,瀾哥兒已經給過我謝禮。”

不消細想,紀明德便知道自己三歲的兒子能給出什麼,忙大笑說:“稚子不懂事,些許銀錢實在是太薄了,怎能算謝禮。”

陸承沉悶地說:“君子一諾,和年齡大小有什麼關係?我既然當著他的麵接受了,此事便算了結。”

紀明德見他是真的不在意,這才撓了撓腦袋,正色道:“九郎這樣說,倒是我不好意思了。”

陸紈笑一笑,適時地插話進來,聲調古樸溫潤:“既為骨肉兄弟,理當親密無間才對。明德兄若過於介懷,日後我們還如何相處?”

一句“骨肉兄弟”,紀明德心裡聽著著實妥帖。

他原本怕妹妹高嫁了以後會吃虧,但今日交往下來,他對麵前的父子倆都稀罕到不行。

——老的除了年長點兒外,幾乎沒有其餘缺點,滿腹詩書不說,還難得地溫潤端華。小的雖然桀驁不馴,但長相不凡,淵渟嶽峙,最為可貴的是一片赤子之心。

嗐,和這樣的人做親戚,哪能不令人稀罕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紀明德要還是太嚴肅,可就真的不把人當兄弟了。

他豪邁地說:“好吧!那我就不多言謝了。既然都是家人,臨走的時候,我給你們帶上幾串荔枝,這總行吧?”

荔枝。

陸承想到馬車裡被他拒絕過的那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陸紈也欣然地笑了笑,和氣道:“如此,那我不再推脫,多謝明德兄。”

紀明德“噯”幾聲,大方地揮揮手,示意咱們一家人,何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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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德前去賠禮的時候,紀明意也回了母親葛氏的院子中。

短短功夫,葛氏已經將府上裡裡外外地收拾了遍。

她先是派人去陳姨娘和宋姨娘房裡,將撇下陸承的紀明學、紀明信二人厲聲申斥一通,並下達了嚴厲的懲處。

待紀春田回來之後,她又指著紀春田的鼻子,將紀春田好生罵了頓,說他回門之日居然能想出請姑爺去看戲的餿主意,簡直是被單布洗腦袋——荒唐透項!

葛氏出自古老的晉商世家,紀春田當年能夠發家,多少仰仗了妻子家的人脈,所以葛氏在府中向來說一不二,地位很高。

紀春田挨了罵也不敢回嘴,隻是站得筆直,呐呐地摳著腦袋。等葛氏終於出完了氣,紀老爺才灰溜溜地從葛氏房中出來,悄悄去了陳姨娘的院子裡頭。

紀明意過來的時候,正好瞅見了便宜爹遠走的背影。

她眉頭一皺,辨認出這方向是陳姨娘的院子,進屋見葛氏的時候,她便留了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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