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瘦弱的已經看不出人樣了, 似乎隻有一層皮覆蓋在他的骨頭上，一些細小的管子從他的身體裡麵穿出，連接到陽萊看不懂的儀器裡。
接近兩米的身高, 粗粗估計, 可能體重還不到九十斤。如果不是一旁的儀器顯露出他的心跳和呼吸, 沒有一個人會懷疑, 床上躺著的人是否還活著。
陽萊想說些什麼，可是好像被什麼堵住了嗓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第二次清晰的意識到，無論科技如何發達，哪怕進化出強大的精神體，人命依然是一樣的脆弱。
看著那樣的柳無眉, 兩人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們走到了病房外麵, 沈樂遊難以抑製心中的怒火，直挺挺地走向走廊儘頭穿著軍裝的人，然後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那人隻是沉默地受了, 沈樂遊依舊覺得不解氣, 右手握拳襲向他的麵門，這一次卻牢牢的被那人握住。
“夠了。”
沈樂遊氣得聲音都在顫抖，“夠了？你看到裡麵躺著的人了嗎？！他是活生生的人！是你的學生！”
“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的學生, 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你彆忘了, 他也是一名軍人。”
那人和沈樂遊如出一轍的眼睛冷冷地掃過陽萊，將還處在極度憤怒中的沈樂遊拋在身後，走到陽萊的身邊上下掃視了她一眼，陽萊極其不適應的退後半步，沈樂遊快步走上前, 猶如護崽的老母雞，拽住陽萊的手腕就把她往後拉。
“休想打她的主意！”
那人麵上浮現一絲嘲諷，“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沈樂遊恨不得揍死他。陽萊默默屏氣，站在沈樂遊身後避開對方的眼神。走近了，她才意識到，他帶來的壓迫不是一直在學院中教書的老師可以比較的。
他身上帶著無息的殺氣與血氣，是無數戰鬥中硬生生地鐫刻在他血肉上的氣息。他微微偏向身後，“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跟我過來。”
陽萊在他走後大出一口氣，跟在沈樂遊身後，她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兩人宛如仇人一般，準確的說，是沈樂遊用看仇人的眼神看著對麵的人，那人很沉默，沉默的一絲情緒都沒有。
沈樂遊冷笑兩聲，“說吧，我倒要看看你想說什麼。”
沈樂天看著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心中難得升起幾分煩躁，“你一定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嗎？還是說，你希望裡麵躺著的人是我？！”
陽萊詫異地看著他，終於意識到兩人的關係不一般。
沈樂遊隻是冷笑，“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真的希望裡麵躺著的人是你。”
陽萊覺得 ，她似乎聽到了什麼不應該聽到的東西，她默默的打斷兩人充滿怨懟的對話，“……要不，我們先說說學長吧？”
沈樂遊深吸一口氣，他是真的被氣懵了，怪不得沈樂天連照片都不敢發給他，說的話也十分含糊不清，看到柳無眉他才真正明白他為什麼不敢！
沈樂天眼皮微微下耷，“就和你們看見的一樣，柳無眉的精神體遭遇重創，幸好精神池還沒有碎掉，隻是精神體……”
陽萊有種不好的感覺，她騰得一下站起來，“……我、我還是不要聽了。”
沈樂天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遲了。”
陽萊清楚地看到，沈樂遊的臉扭曲了，被氣的。
沈樂天不顧馬上要被氣的厥過去的哥哥，看著陽萊，“就算你現在不聽，以後也會知道。現在知道的多一點，說不定活下去的機會會多一點。”
陽萊硬生生地坐回去，但是她對眼前這個人，印象已經差到土裡去了。
“人類的精神體在進化，變異獸也在進化，大約是十幾年前開始，變異獸中似乎出現了一種全新的物種，可以直接攻擊人的精神體和精神池。現在我們已經非常確定，這種物種在以一種飛快的速度繁衍。這一次，本來隻是帶著他們進行實踐而已，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已經清理過的星球會突然出現能夠啃噬精神體的變異獸，柳無眉……”
沈樂天想到當時的情景，一雙劍眉緊緊地擰在一起，還是繼續講下去，“柳無眉的精神體是銀鼴，被抓住以後他就失去了和精神體之間的聯係，雖然我們將那頭變異獸消滅了，可是銀鼴的下肢依舊被吃掉。這種傷害，即使是治療師也沒有辦法，隻能幫助他的精神池暫時穩定下來。”
陽萊隻覺得脊背發涼，“……是我理解的那個吃掉嗎？”
沈樂天點頭，“就像人類吃掉食物一樣的吃掉。”
沈樂遊無法想象，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在銀鼴被吃掉的過程中，作為主人的柳無眉是會同步感受到的，就像是他自己的身體被活生生的吃掉一樣。
見兩人隻是聽著就臉色發白，沈樂天終究還是沒有繼續描述，“柳無眉的事情，我們很抱歉，他現在的精神池雖然還在，可是以後應該不能再繼續做一名軍人了，我們會按照帝國規定，做出補償，也會安排好他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