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一更(2 / 2)

宋禹嘿嘿一笑,越過周家米走到家俊身旁,微微墊腳攬住他肩膀:“米哥,我住在這裡,多虧家俊照顧。你放心吧,我們好著呢。”

家俊歪頭覷眼看他。

他挑挑眉,對上他深灰色的眸子,手上微微用力攥了攥他:“家俊,你說是不是?”

家俊被他戲弄,滿臉無奈:“你現在可是我們周家班的寶,我不把你照顧好,三爺得拿我是問。”

“沒錯!”周家米點頭,“你們趕緊收拾了趕緊跟我去片場,這部片子十幾天就得拍完,一點都不能耽誤。”

“嗯。”

宋禹不敢再開玩笑,洗了把臉,匆匆換了衣服,與家俊一起坐著周家米的車,朝清水灣片場趕去。

這部《少年陳真》劇情很簡單,講的是拜在霍元甲門下的陳真,年少輕狂,總喜歡打抱不平,在上海灘得罪日本人,對方派出武藝高強的武士來挑戰他,最終少年陳真憑著意誌力險勝,也在上海灘一戰成名。

故事是沒什麼看點,周成忠本也不擅長講故事,拍攝重點隻能在武打動作上。

宋禹也知道這部戲唯一的看點,就是自己這個橫空出世的新人,而自己在這部劇情乏善可陳的戲中,能發揮的也隻有武打動作。

然而要排除亮眼的武打動作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短暫的十幾天,哪怕周成忠和周家米一起上陣,光是在武打設計上,都很吃力,更彆提還要排練拍攝。

整個劇組每天一早開工,天黑才收工。為提高效率,每天收工後還要去剪輯房,將當天的片子拷貝好粗剪出來。

膠片時代,不像數字時代,剪輯隻需要點點鼠標。而是要用剪輯器剪斷膠片,再用膠水手動粘貼。

為防止意外,剪輯房裡每晚還要派人看守著。

整個劇組,幾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連茶水工都比平日辛苦。

熬了十幾天,宋禹這些日子身上青腫就沒消過,一個好覺也未曾睡過,好在順利拍完最後一場重頭打戲,整部戲也終於進入尾聲。

又是一個收工的夜晚,將近十一點的剪輯房裡,家俊和周家米將今日的膠片整理好,見周成忠佝僂著身體,在剪輯器旁坐下,家俊憂心忡忡道:“三爺,你臉色不大好,今天的膠片就彆剪了,大家都好好睡一覺。”

周成忠原本就大病未愈,連著半月高強度工作,每天隻睡四五個鐘,確實已經是強弩之末。今日重頭戲拍完,剩下一點邊角料的戲,明天一天應該差不多。加上宋禹表現很好,幾乎每次都是一條過,廢片率很低,剩下幾天後期製作的工程量應該也不算太大。

他看了看留在剪輯房的幾個人,個個都灰頭土臉麵帶菜色,點點頭道:“行,那留兩個人在這裡,其他人都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八點再來片場。”

周家米道:“嗯,今天我和豪仔留在這裡,大家都回去吧。”

*

十幾分鐘後的劇組小巴上。

宋禹剛坐下往椅背一靠,就因為牽到肩膀傷處,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受傷了?”

宋禹摸了摸肩膀,隨口道:“沒事,就下午拍那場戲時,摔得有點重。”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作為動作演員的第二部戲,也是真正體會到要成為一個成功的動作演員,未來的路有多難走。

光是辛苦受傷這一樣,常人就很難忍受。

若不是他之前已經做了兩部戲的龍虎武師,有了動作戲基礎,這十幾天他根本堅持不下來。

想到這部戲拍完,馬上又要進入下一部,他就有點發怵。

以前他乾這行,頂多一年三部,而且大都是文戲,很少動作戲。如今一個半月拍兩部高強度動作戲,一部片酬不過三萬塊。

生產隊的驢都沒這麼拚。

他還不能抱怨,畢竟電影上映最大受益者,到底是自己,而三爺拖著病軀都在堅持,

思及此,他隻能在心裡將徐二少問候了幾遍。

回到宿舍,宋禹隨便洗了個戰鬥澡,就一頭栽倒在床上,卻又因為身上的傷,疼得悶哼了幾聲。

“把衣服脫了。”家俊低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這半月來太累,兩人每天早出晚歸,一回來都是倒頭就睡,連聊天說話的精力都沒有。

今天終於完成重頭戲,宋禹這會兒難得生出了點逗趣的心思。

他翻過身,雙手抱臂,故作驚惶狀:“你想乾什麼?”

家俊白了他一眼,舉起手中的小藥瓶:“我給你擦點藥。”

宋禹嘿嘿一笑,坐起身將T恤脫下,轉身趴在枕頭上,指了指左肩,道:“就肩膀這塊兒有點疼。”

床邊的家俊,目光落在他勁瘦的身體上,忍不住暗暗倒吸了口冷氣。這些天太累,兩人雖然同睡一張床,但對方沒喊過苦叫過疼,自己也就並未注意他身體上這些傷。

這會兒才發覺,從肩膀到後背,布滿了新新舊舊青紫傷痕。

“這麼多傷,怎麼也不說?”他皺眉問。

宋禹道:“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家俊在床邊坐下,歎息一聲:“你還真是條硬漢啊!”

邊說邊將藥酒倒在掌中搓熱,然後貼在對方肩膀青腫處,輕輕按摩。

宋禹先是因為疼過嘶了一聲,繼而又因為對方溫柔的動作,而渾身鬆懈下來。

他趴在枕頭,享受著對方的服務,悶聲道:“三爺身體不好還這麼拚,我哪裡好意思抱怨?戲上映了,收益最大的不也是我?”

家俊道:“要是戲上映,觀眾不買賬,被噓最多的也是你。”

宋禹笑:“唔所謂啦,噓聲罵聲好過無聲。”

家俊也笑:“你年紀輕輕,道理還一套一套的。。”

後背擦完,他輕輕拍了拍對方:“翻過來。”

“哦。”宋禹從善如流翻過身,將正麵展示給他。

胸前防守得當,受傷不多,隻有右胸口青了一片。家俊手掌搓了藥酒,將掌心放在那片淤青上。

原本隻是再簡單不過的擦藥。剛剛擦背也沒有任何異常,但此時一隻溫熱大手忽然貼在自己胸口,宋禹忽然就生出一絲微妙的不自在。

他不動聲色看了眼上方的家俊,對方仍舊是個麵無表情的冰山臉,隻專心致誌盯著手上動作。

明明是擦的右胸口,宋禹左邊胸口下的心臟,卻莫名跳得快起來,連帶著身體也開始發熱。

他忽然伸手抓住家俊的手腕:“可以了。”

家俊手上頓住,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點頭:“嗯,那我去洗手了。”

他站起身,將藥酒放入櫃中,折身走出門。

宋禹看著對方消失的背影,暗暗舒了口氣。

怎麼回事?

被個大男人碰碰胸口,怎麼會忽然覺得不自在?

隻是身體太累,這個問題他就沒深究。

而外麵走廊的家俊,走了幾步後,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又抬起剛剛擦藥的手,輕輕攥了攥拳頭。

家俊這個手洗了二十分鐘才回來,宋禹已經迷迷糊糊睡著,聽到對方上床的動靜,甕聲甕氣道:“怎麼這麼久?”

家俊沉默片刻,才道:“上了個廁所。”

“哦。”

說了便沒了聲音。

家俊以為他睡著,正要伸手關燈,又聽他嘟囔一聲:“家俊,謝謝你。”

家俊垂眸向闔著眼睛的人,低低笑了聲。

啪的一聲,屋內燈光暗下來。

這小小的二人世界,進入今夜的安寧。

與此同時,正在剪輯房值夜的周家米,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忽然隱約聽到什麼動靜。

“誰啊?”他迷迷糊糊喚了聲。

隻聽噗通一聲輕響,周家米猛得坐起身,爆了句粗口:“叼那媽!難道有賊?”

他跳下折疊床,趿著拖鞋往外走。

豪仔也被吵醒,嘟囔問道:“米哥?點嘛?”

周家米擺擺手道:“你待著,我出去看看。”

“哦。”

周家米開門來到門外,打開走廊的燈,見一道黑影從樓道口閃過,大叫一聲:“誰?”

邊喊邊追了過去。

周家米十幾歲就跟著叔父入行,在這行見過的下作肮臟事不勝枚舉,如今徐氏沒落,多少人想將徐氏連帶周家班一起踩死,自然不會願意看到這種時候還能捧出個新人。

手上這兩部戲,肯定會有人盯著。

他雖然胖,但身手靈活,拔腿就朝樓道追去。

這是一棟三層小樓,就在片場旁邊,此時已是淩晨兩點,待跑到樓下,他看到前方那飛奔的黑影,大罵一聲,繼續狂追。

不想那黑影不僅速度快,對片場似乎也輕車熟路,很快跑到一處牆邊,一個翻身便躍了出去。

等周家米氣喘籲籲爬上牆頭,卻見那人已經騎上一輛摩托車,絕塵而去。

他見追不上,隻能罵罵咧咧跳下來,剛一轉身,就見豪仔起吭哧吭哧追上來。

“米哥,點嘛?”

周家米沒好氣道:“還能怎麼?有賊唄!”說著又皺眉問,“你怎麼出來了?”

豪仔手裡舉起手中鐵棍,喘著氣回道:“我怕你遇到危險,趕緊出來幫你。”

周家米嗤了聲,不以為然道:“要你幫?走,趕緊回去!”

兩人並肩往回走,走了一段,周家米下意識抬頭朝小樓二層剪輯房窗戶看去,麵色忽然一凜:“不好!出事了!他們這是調虎離山!”

“啊?”

在豪仔的茫然中,周家米已經拔腿朝小樓瘋狂跑去。

等他跑到樓上,卻見剪輯房房門半開。

他飛快上前,剛進門就看到一道身影從窗口跳下去,瞬間沒入黑沉沉的夜色。

但他已經顧不上去追,因為剪輯台上此時燃起了熊熊火焰,膠片灼燒的塑料味在屋中彌漫開來。

“叼那媽!”周家米脫下衣服一邊衝進去撲火,一邊破口大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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