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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翌日的正式彩排很順利, 兩組人馬唱完歌後的遊戲,是每年晚會的募捐環節。

由晚上的富豪嘉賓給出一個捐款數額,台上明星挑戰成功, 就意味著捐款成功。

所謂挑戰無非就是圖個熱鬨, 就算明星做得不算好,主持人也會放水通過。

彩排時因為富豪們都不在, 也就意思一下。

無論是主持人還是陸朝雲田真那隊, 都很規矩。

但宋禹可不敢掉以輕心。

直播不比錄播,真遇到什麼事,也隻能打亂牙齒往肚裡吞。

到了臘月二十八夜晚, 璀璨星光正式直播。

群星彙集的夜晚, 所有人都精心裝扮,盛裝出席, 一派的衣香鬢影。

八十年代香江名利場的浮華, 曾經的宋禹隻在老影像中看到過,如今變成活生生的場景。

他按著節目組要求, 穿了身小馬哥風衣,同組兩位女士也都穿著定製的裙子,非常亮眼。

不過比起陳子耀, 他們都要稍顯遜色。

陳大歌星,身穿亮片紫西裝,衣領鑲一圈水鑽,胸口還插一根豔麗翎羽,真可謂是一隻驕傲的孔雀。

不好在他年輕又生得實在英俊,加上是在舞台, 倒是不顯突兀,反倒挺吸引人的目光, 不愧是舞台王者。

他獨唱時,後台休息室的宋禹,都能聽到觀眾席雷鳴般的掌聲,可見他人氣相當之高。

陳子耀唱完歌腳步輕快地回來,宋禹看到他那得意傲嬌的神色,笑著隨口道:“耀哥,剛剛表演很成功啊!”

陳子耀對著鏡子整理儀容,確定一絲未亂,帥氣逼人,才點頭勾起嘴角道:“我今年開了十幾場演唱會,國外演出都好多次,區區一個璀璨星光算什麼?”說著瞥了眼宋禹,倨傲道,“我又不像你是第一次參加。”

宋禹輕笑:“是啊,等陣上台,還要靠耀哥帶呢。”

陳子耀挑挑眉頭:“隻要你彆想著搶位置出風頭,那就沒問題。”

宋禹笑:“耀哥放心,我就一個演員,搶風頭那也是在戲裡,怎麼會在舞台班門弄斧?”

“這還差不多。”

沒多久,工作人員便來讓幾人準備。

彆說宋禹在這個世界,還從未登過舞台,就算是從前的他,作為一個電影演員,直播真唱這種事,也從未做過,畢竟不是專業歌手。

覺察他的緊張,陳子耀像個老前輩一樣,拍拍他的肩膀:“唔用緊張啦!你自己那段穩住就行,合唱的時候,聲音可以小一點,跟著我的節奏就沒問題。”

“嗯。”

主持人報幕後,舞台燈光暫時暗下來,四人按著彩排走位登台。

伴奏樂響起,燈光一一在四人身上哢哢打過,隨後徹底亮起。

陳子耀優美歌聲響起的那一刻,掌聲也隨之響起。

而宋禹作為今年最耀眼的電影明星,第一次登上舞台,自然也很受關注,剛開口,台下熱烈掌聲便再次響起。

他唱功中規中矩,就如陳子耀說的,隻要自己那幾句詞唱好,合唱跟著對方節奏就行,很快也就不緊張了。

以至於合唱時,他還有心思搜索了台下的家俊。

在看到人後,又假公濟私朝台下揮了揮手。

在旁人看來,他是在和現場觀眾互動,但家俊卻很清楚地知道,對方是在看自己。

他勾了勾嘴角,也微微抬手,朝舞台上的人揮了揮。

沒有人覺察兩人這微妙的互動,除了他們自己。

一首歌表演結束,掌聲經久不息,顯然是因為這組兩個人氣旺盛的當紅炸子雞。

幾人退回到後台,輪到陸朝雲田真那組。聽觀眾席的掌聲,想來人氣也相當不錯。

陳子耀輕嗤一聲:“等陣做遊戲,大家好好弄,彆被他們搶去了風頭。”

晚會雖然彩排過,但並未安排劇本,遊戲環節便存在著隨機性,誰表現好誰表現差,甚至隨後一輪誰獲勝,全憑直播時的表現。

這也是每年璀璨星光的看點,看明星們會不會在台上狼狽出糗。

等陸朝雲一組唱完,幾人再次被請上台。

主持人兩男一女,是寶珠台的幾根台柱子,都是大腕兒。主持起遊戲,哪怕是天皇巨星,該不留情依舊不留情。

“兩位隊長來兩隊抽第一輪的募捐挑戰。”

陳子耀和陸朝雲一左一右走到主持人跟前,彼此對看一眼。

一個倨傲,一個老道。

陸朝雲還很紳士地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陳子耀也沒跟人客氣,從主持人手中抽中卡片。

兩隊第一輪的挑戰都很簡單,陳子耀這邊是兩個女明星一邊表演喜怒哀樂,一邊唱歌。對方則是一邊跳倫巴,一邊演唱,不能唱錯,跟彩排沒有什麼不同。

兩隊都完成得很順利。

第二輪難度升級,一隊是引體懸掛唱歌,一隊邊平板支撐唱歌。每隊依舊派出兩人,也跟彩排一樣,隻是這回略有不同——彩排隻需要唱幾句,而直播規定了時長需要滿一分鐘。

宋禹這隊是引體懸掛,出戰鬥的自然是他和陳子耀。

宋禹本覺得不是什麼高難度,陳子耀是歌手,一場演唱會下來又唱又跳,體力自然不一般。彩排時也看得出,對方做起來沒難度。

沒想到,是他高估了這貨。

兩人掛在單杠唱了不到五十秒,陳子耀眼見就支撐不住。雖然掉下去也不是什麼大事,該捐款的還是會捐。

但此時畢竟是隊友,對方的表現,代表的是他們整個隊伍。而宋禹又一向是很有點好勝心的。

思及此,在對方掉下去之前,他及時將伸在對方腳下,微微用力,將對方一托。

於是要掉下去的陳子耀,又牢牢掛住。

陳子耀心有餘悸地舒了口氣。

好險!

這可是直播,若是叫他歌迷看到他一分鐘都撐不住,那可就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

最重要是輸給陸朝雲,不僅自己沒麵子,他歌迷更沒麵子。

一分鐘結束,兩人跳回地麵。

陳子耀朝宋禹投出一個感激的表情。

宋禹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嘴角,示意他還沒結束。

是的,這才第二輪,真正的挑戰是第三輪。

宋禹的預感一向很準,果不其然,最後一輪挑戰,跟彩排比起來做了很明顯的調整。

這輪是雙方對抗的遊戲,跟舞獅奪繡球一樣,派取一人奪取空中繡球,並在空中展開掛在繡球下的“新春大吉”春條,以圖彩頭。剩下隊員則頂著氣球唱歌,誰輸了,隊員頭上的氣球就會爆炸。

但現在跟彩排不同的是,彩排時是軟梯,直播不知為何變成了繩子。而頂在隊友頭上的氣球,也不再是普通氣球,而是裝有麵粉的氣球。

若是氣球爆炸,裡麵的麵粉爆炸濺灑在臉上,那狼狽模樣可想而知。

彩排爬軟梯,宋禹和陳子耀都沒問題。但現在變成繩子,作為沒有武打基礎的陳子耀,顯然無法出戰,他隻能和兩位女隊友,頂著氣球唱歌。

兩位美女還算鎮定,陳子耀看到這改變,隻恨不得一頭昏過去。

他今天精心裝扮,剛剛吊單杠為何差點沒吊住?就是用了太多力氣保持英俊形象。

及至現在,他的頭發也一絲不亂。

被當著全香江觀眾,被灑了滿頭滿身麵粉的場景,他簡直想都不願想。

而且還是和陸朝雲同台,到時候對方衣冠楚楚,自己灰頭土臉。

不如死了算了。

如今正在直播,他想叫停改規則肯定不行,隻能一臉悲憤地看向宋禹,將所有希望都寄托於對方。

宋禹摸摸鼻子,覺得對方這眼神,好像是在求自己救命一樣。

有點壓力山大啊兄弟!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

直播講究效率,一切很快準備就緒。

陳子耀和陸朝雲各自帶著兩位女隊員,頂著氣球開始唱歌。

宋禹和田真對視一眼,在主持人宣布開始後,握住自己的繩子開始往上爬。

雖然周家班的人對田真功夫不以為然,但他當初能得到周三爺看中進入周家班,還得到力捧,顯然不可能隻是繡花枕頭。

繩子比起軟梯更不穩定,攀爬難度自然也更高。

不過對於武師來說,倒不算什麼難事,甚至可以說是一項很基礎的業務能力。

宋禹和田真都爬得很快。

但宋禹很快就察覺不對勁,垂眸一看,原來是下麵的幾個主持人在搞事。

大概是為了節目效果,幾個人抓著繩子輕輕搖晃,給他們的爬繩奪繡球人為製造難度和危險。

果不其然,主持人一搞事,台下就響起熱烈掌聲。

觀眾總是願意看到光鮮亮麗的明星們在台上被整蠱。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

重要的是,宋禹發覺自己繩子的晃動弧度,明顯要比田真大。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幾個主持人都與嘉運有過合作,抱團整自己一個新人,倒也不足為奇。

原本在唱歌的陳子耀,因為緊張,餘光一直盯著宋禹的身影。

舞台就這麼大點,他離宋禹不過幾米,自然將主持人不公平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又氣又急,連帶著唱歌都開始跑調。

這明顯就是串通好的!

叼那媽!

大明星也忍不住在心裡狠狠罵了句粗口。

晃動的繩子,讓宋禹無法再繼續動作。他看了眼對麵的田真,對方朝他勾了下嘴角,繼續不緊不慢往上爬。

眼見就要小心翼翼伸手拿過懸掛在兩根繩子中間的繡球。

宋禹撩起眼皮,看了眼觀眾席。

幾乎是一眼就看到微微站起身,滿臉焦急的家俊。

他知道對方不是擔心自己搶不到繡球,而是怕自己在搖晃中摔下去——但其實摔下去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下麵有墊子。

他暗自笑了笑,還真是有點怕這家夥忍不住衝上來。

不過既然他來參加璀璨星光是想來表現的,唱歌不是他擅長之事,加上有陳子耀這個大歌星,沒有他發揮餘地。

那麼,他豈能錯過這個機會?

就算不為自己,也不能讓陳子耀這隻自戀孔雀,還有兩位美女隊友在直播裡被噴一臉灰不是?

也不管家俊能不能看到,他兀自勾了下嘴角。

他沒再試圖攀爬,反倒是雙腳忽然鬆開,在觀眾席因為他危險的動作而輕呼時,他忽然一個倒立,腳朝上,頭朝下,用腳纏住繩子,手鬆開,身體在空中打橫,空出的手迅速一伸,在田真手碰到繡球時,率先一把摘下。

在田真以及全場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繼續以腳纏繩,以空中倒立的姿勢,將繡球下的“新春大吉”嘩啦一聲展開。

舞台上的歌聲戛然而止。

當全場因為宋禹高難度且帥氣的動作,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時,舞台上也響起砰的一聲,像是應景的煙花一樣。

隻是,並非煙花,而是陸朝雲三人頭上的氣球爆炸,白灰散落在幾人身上,瞬間變成了戲台子上的白臉醜角。

而在觀眾席中,原本因為擔心而微微站起身的家俊,懸著的一顆心隨著身體終於安穩落地。

他不是個形於色言於表的人,但此刻也忍不住隨著觀眾席的人,用力為宋禹鼓掌,嘴角更是快咧到眼角。

第一一二章

隨著宋禹倒立空中打開繡球的“新春大吉”, 也意味著晚會進入尾聲,隻剩最後一首群星大合唱。

而為他鼓掌的遠不止演播廳這幾百人。

整個香江今晚守著電視的觀眾,也都因為他這高難度精彩奪繡球一幕而喝彩。

毫無疑問, 今年的璀璨星光, 他的表演成為全場最佳,讓這個出道才一年多的新人王, 再次掀起了一波熱度。

這也是沒有網絡, 不然今晚熱搜頭條,必然是他。

主持人領著所有藝人上台,在大合唱收尾中各給觀眾道晚安。

晚會正式結束。

台上藝人除了相互寒暄社交, 自然也要下台去跟貴賓們問好。

而宋禹自然成了這熱鬨哄哄中的香餑餑, 好幾位大名鼎鼎的名流富貴,都主動來與他打招呼, 誇他身手漂亮。

陳子耀更是感激他讓自己逃過當眾變小醜的命運, 又親眼見他在空中如何完成漂亮反擊,恨不得要跟人立馬拜把子。

無奈人太多, 他滿腔激動,一時又找不到表達的機會,隻能等著人少了再去找對方。

宋禹跟幾個大人物寒暄完畢, 立刻朝家俊位置跑去。

“走吧!”他朝對方揚眉笑道。

家俊輕笑著點點頭:“嗯。”

他剛剛一直遠遠看著宋禹,看對方如魚得水一般周旋在衣香鬢影的人群中,看他鶴立雞群閃閃發光,連帶身旁的陳子耀都黯然失——好吧,這純屬他主觀想法。

但在這群星薈萃的名利場,無論彆人如何閃耀, 他的光芒也不能被掩蓋半分。

宋禹見他隻看著自己淡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用手肘戳了戳他,笑道:“就不為我的表現發表點意見?”

家俊佯裝沉吟片刻,正色道:“我覺得有點太冒險了,畢竟是直播,萬一沒穩住摔下來……”

原本想討要誇讚的宋禹,有些懵逼地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直到看到他嘴角壓製不住的弧度,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開玩笑,撇嘴嗤了聲,微微墊腳伸手攬住他的脖頸,用力箍住:“好啊家俊,長本事了,竟然敢耍我!”

家俊微微彎身,讓他箍得更順暢點,輕笑道:“大明星,注意點形象啊!”

宋禹這才想起這是公共場合,趕緊將手鬆開。

家俊看他一眼,笑道:“今晚表現很好,明天報紙肯定有頭條。”

說著目光瞥到他後方,臉上笑容微微一滯。

隻見田真走過來,笑著打招呼:“阿禹家俊。”

家俊淡聲道:“真哥。”

宋禹轉頭,看到來人,笑道:“真哥,剛剛承讓了!”

田真笑了笑:“阿禹好本事,這句承讓不敢當。”頓了下,又道,“果然三爺選出來的人,不是吃素的。”

提到三爺,家俊臉色明顯一僵,冷聲道:“也不能這樣講,三爺又不是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田真依舊麵帶微笑道:“後生仔,人生道路走得太順利,有時候也不是好事。畢竟這世界沒有你們想得那麼簡單。”

宋禹道:“多謝真哥提點。”

田真笑了笑,領著助手,隨著人群離去。

兩人也正要並肩往外走,忽然一道閃閃發光的身影竄過來,插到兩人中間,生生將二人分開。

陳子耀剛剛一轉眼,就不見了宋禹,這會兒發現他,立刻衝過來。因為他一門心思在宋禹身上,也沒在意家俊,還嫌礙事一樣,用身子將人擋開。

“阿禹,時間還早,我們去喝一杯?”他誠摯地發出邀請。

宋禹抬手看了眼腕表,看到那離十二點隻有幾分鐘的時針,有些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他笑了笑道:“耀哥,你不累麼?”

“不累啊!”剛剛一分鐘引體懸掛都沒做到的陳子耀理直氣壯道。

宋禹笑:“但我有點累,下回吧,我請你!”

陳子耀卻不罷休:“下回是下回,今晚是今晚,擇日不如撞日,隨便喝一杯,附近就有一家酒館。”

宋禹有些無奈地看向他身後的家俊。

家俊在陳子耀肩膀輕拍了拍。

陳子耀頭也不回擺擺手:“不好意思,不方便合影!”

家俊:“……”

宋禹輕笑出聲。

陳子耀也終於意識到不對,轉過頭朝家俊看去,先是因為對高大身材和冷峻的麵容,微微一怔,繼而又反應過來:“你……是?”

家俊道:“利金電影的林家俊。”見對方還一臉茫然,又補充一句,“也是阿禹的經紀人。”

陳子耀終於回過神來:“哦,是利金林老板。”頓了下又問,“你要一起去喝一杯嗎?”

家俊正色道:“不好意思,今晚實在太晚,阿禹得回去休息,下次吧。”

陳子耀卻繼續堅持道:“年紀輕輕不用休息這麼早吧?走吧走吧,我請客。”

宋禹見家俊蹙眉,顯然是要更嚴詞拒絕,他笑著先開口:“耀哥,你真不累?我看你發型都亂了,妝也花了,眼袋都露出來。”

“啊?”陳子耀輕呼一聲,趕緊摸摸頭發,大驚失色道,“行,那這頓酒下次再喝。對了,今晚謝謝你阿禹,保住了我英俊瀟灑的形象。”

說著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他,趕緊領著助手遁走。

宋禹好笑地搖搖頭:“這家夥真是個奇葩。”

家俊道:“創作型才子多少有點腦回路清奇。”

沒錯,陳子耀不僅會唱歌長得帥,甚至還是創作歌手,大概正是老天爺的眷顧,才讓他性格這麼跳脫。

宋禹看了看他,笑道:“你隻關注作品不粉人是對的。”

家俊也笑:“我隻是不粉陳子耀,彆的人還是值得我粉一粉的。”

宋禹聞言好奇道:“你還有粉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家俊看著他,但笑不語。

宋禹反應過來,再次攬住對方的肩膀,拖長聲音道:“哦……我知道啦,你是我的粉絲。不僅喜歡我的作品,還喜歡的我的人。”

家俊笑:“我可沒說。”

宋禹笑嘻嘻道:“我知你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沒關係啦,我知道就好。”

家俊看了看他,輕笑一聲,道:“我看你比陳子耀還自戀。”

第一一三章

還未回到車上, 宋禹忽然哎呀了一聲。

“怎麼了?”家俊問。

宋禹抬起左腳輕輕轉動了下,道:“剛爬繩子太用力,崴傷的地方好像又疼了。”

家俊垂眸看了他的腳, 皺眉問:“很疼?”

“也還好。”宋禹笑, “不影響行動。”

家俊左右看了下,見有幾個記者模樣的人跑過來, 趕緊扶著他手臂, 道:“有狗仔,趕緊上車!”

說是扶著手臂,但宋禹感覺自己是被對方拎著回了車內。

這家夥勁兒可真大!

家俊吩咐了陳諾開車, 又一把將宋禹左腿抬在自己膝上, 撩起褲子去檢查腳踝,確定沒有紅腫才放心道:“這幾天你好好在家休息, 得在開工前徹底養好才行, 不然拍打戲不方便。”

宋禹笑:“我可是龍虎武師出身,這點傷算什麼?”

家俊看他一眼:“你才做了多久龍虎武師?”說著將他腿小心放下, “再說,你現在身體多金貴?你受的傷,損失的是錢。”

宋禹笑:“你可真是鑽進錢眼裡去了。”說罷, 又想起什麼似的,道,“田真今晚算是吃了癟,他和嘉運那邊我們得注意點。”

“嗯。”家俊點頭,若有所思道,“嘉運可不止唐家兩兄弟, 背後還有大人物,嘉運就是白手套, 這些年洗錢都不知洗了多少。”

宋禹知道這年代,之所以潶社會都往電影行業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洗錢。

他想了想,問:“你清楚他們背後是什麼人嗎?”

家俊搖頭:“具體不清楚,反正我們自己當心就好。”

宋禹頗以為然點頭,又笑道:“嗯,幸好我們是周家班出來的,現在又跟信叔關係好,尋常社團不敢找我們麻煩。”

家俊輕笑:“彆掉以輕心,現在你這麼紅,多少人盯著你還不知道呢。”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不過我儘量不讓那些惡人打上你的主意。”

宋禹看向他,壞笑道:“有你坐鎮,彆人光是看一眼你,也會嚇得老老實實。”

家俊邪乜他一眼,故意板起臉,露出個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到了嗎?”

宋禹抱著雙臂,故作驚恐狀:“我好驚呀!”[驚:怕]

家俊勾唇輕笑了笑:“看來你演技也有浮誇的時候。”

宋禹也笑,伸伸胳膊,歎了口氣:“終於能好好休息幾天,安安靜靜過個年了。”

家俊也由衷感歎道:“是啊。”

*

今年是宋禹穿來的第二個新年,照舊是和家俊一起過。

隻是去年是在周家班簡陋的宿舍,如今則是在兩個人同住的公寓,這個年就更自在一些。

除夕一大早,家俊就在公寓裡進進出出忙碌,收拾打掃,準備年飯。宋禹因為腳傷,被他勒令坐著休息,任何事都不讓他插手。

以前宋禹可能還會過意不去,如今卻是越來越心安理得,隻是一天下來,他很快發覺了家俊的不對勁。

白天沒事就去門口瞧一眼,到了傍晚吃年飯前,更是忍不住給門房打了電話,問有沒有人來送包裹。

宋禹後知後覺回過神,見他走回餐桌,忍不住問:“家俊,你不是在等祖哥的新年禮物?”

家俊一愣,麵無表情道:“沒有。”頓了下,又欲蓋彌彰補充一句,“三爺如今在大澳,前些日子打電話,說過年讓人給我們送幾罐蝦醬過來。”

宋禹看著他,雖然對方那張臉實在看不出什麼情緒,但兩人畢竟朝夕相處這麼久,他自認對這家夥還是很有幾分了解的。

他輕笑了笑道:“家俊,祖哥每年過年都會給你送東西吧?”

家俊不置可否。

宋禹繼續道:“我知道你怨他,但親兄弟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今天沒收到他的東西,是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家俊鄙薄地扯了下嘴角:“誰擔心他?他那種人,遲早也是要被人砍死的,我頂多就是幫他去收個屍。”

宋禹想到當初自己和他也說過“收屍”的話,不由得輕笑出聲:“家俊,你要是不放心,還是打電話去問問。”

家俊冷哼一聲,難得有點孩子氣:“我才不打!”說著打開香檳,替兩人倒上,“大過年的彆提他,我們吃飯。”

宋禹也沒多想,畢竟平日兩兄弟並無聯絡,他拿過酒杯舉起,笑道:“新年快樂!”頓了下,又笑著補充一句,“我要祝你來年順利賺大錢,住大屋,娶美人!”

最好就是自己這個美人。

家俊挑眉看了看他,笑著和他碰了碰杯子:“新年快樂,我也祝你心想事成。”

兩人八道菜,色香味俱全,皆出自家駿之手。這家夥真是十項全能,旅行居家之必備。

宋禹不由得再次感歎穿越大神的眷顧,將這麼好的家俊送到他身邊,原書男主再大的光環,比起家俊,對他來說,也已經完全不值一提。

雖然隻是兩個人的年飯,宋禹並不覺得缺少什麼。

他是心情舒暢,但卻看出家俊明顯還是有點心神不寧。

他默默歎了口氣,才知道這家夥也有彆扭的時候,放下碗筷,等對方進廚房收拾洗碗,他趕緊找到之前祖哥留給他的電話號碼。

開始打手提電話沒人接,有打了座機。

響了幾聲後,終於有人接起。

“祖哥!”他開口道。

“你誰啊?祖哥是不是在你那裡?我跟你說,你敢對祖哥怎樣?我們和興社掘地三尺,也會把你挫骨揚灰!”那頭惡狠狠的聲音,卻分明不是屬於祖哥。

宋禹:“……”他輕咳一聲,“唔好意思,我祖哥朋友,請問祖哥發生什麼事了?”

那頭暴躁道:“祖哥不見了!”

宋禹一驚:“不見了!”

聽到廚房傳來一陣響動,一抬頭便見家俊黑著臉跑出來,一把奪過他手中電話,冷聲道:“我是阿俊,你們大佬怎麼了?”

宋禹蹙眉望著他,因為聽不見話筒裡的聲音,隻能看到家俊臉色越來越沉,簡直要能滴出水來。

過了片刻,他掛上電話,蹭得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宋禹急問道:“祖哥發生什麼事了?”

家俊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他手下那些馬仔都是酒囊飯袋,人失蹤了也找不到。”

“你去找他?”

“嗯。”

“你怎麼去找?”

“我有辦法。”

“我跟你一起去。”

家俊看他一眼,無奈笑道:“你現在什麼身份?好好在家待著,不用擔心我。”說著又補充一句,“放心,要是情況,我肯定轉頭就跑,才會為那種人冒險。”

宋禹蹙眉:“可是……”

家俊笑了笑:“行了,我走了。”說著拿起手提電話,“有事給你打電話。”

宋禹想著自己現在的身份確實不方便,隻能點點頭道:“行,有事你打我電話,一定要當心。”

家俊點頭,匆忙出了門。

宋禹看著闔上的門,原本兩個人的公寓,隻剩下他一個人,頓時變得冷清。

他重重舒了口氣,他對祖哥的心理很複雜,一方麵覺得那種人,要敬而遠之,一方麵又因為他是家俊的親哥哥,總是本能多一份包容。

而家俊顯然跟自己一樣。

撇去做爛仔這件事,祖哥應該是個好大哥,家俊口口聲聲早和他斷絕關係,但一母同胞親兄弟,怎麼可能真的一點感情都無。

家俊原本就是個麵冷心熱的性子。

他知道家俊是個有分寸的人,原本打算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等人回來,可到底還是靜不下心,總是忍不住就朝茶幾上的手提電話看去。

直到過了十一點,他才接到家俊的電話。

“家俊!你怎麼樣?”

“彆擔心,我沒事。”雖然這樣說,但電話裡家俊的聲音,聽起來明顯有些虛弱。

“你在哪裡?”

“我在九龍醫院,那人受了傷,正在手術室搶救。”

“我馬上過來!”

“不用……”

然而宋禹卻直接掛了電話,換上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出了門。

雖然不知道祖哥怎麼樣,但確定家俊沒事,他還是大大鬆了口氣。

開車來到醫院,很快找到手術室。

手術室上方還亮著紅燈,顯示著手術進行時。

家俊坐在外麵的長椅,閉目靠著牆,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而放在腿上的一隻手,綁著紗布,顯然受了傷。

“家俊!”

宋禹急匆匆走過去。

家俊掀起眼皮看向他,眉頭微微蹙起:“你怎麼來了?”

宋禹走到他身旁坐下:“我不來陪你,一個人在家守歲跨年?”

家俊像是想到什麼似的 ,抬手看了眼腕表,苦笑道:“看來我們隻能在醫院跨年了。”

宋禹指了指他纏著紗布的手,問道:“怎麼回事?”

家俊道:“他被人關在一間屋裡,窗戶和門都被鋼筋焊死,我手上沒工具,隻能徒手掰。”說著,又補充一句,“放心,就是磨破了,沒什麼事。”

徒手掰鋼筋,光是想一想就不可思議。

宋禹又問:“祖哥怎麼樣?”

家俊歎了口氣:“不好說,送醫院時就剩一口氣,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

“到底怎麼回事?”

家俊搖搖頭:“不知道,乾他這行的,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說著譏誚一笑,“想著今年沒來送新年禮物,原來是給我準備了這麼一份大禮!他可真是我好大佬!”

宋禹看了眼手術室上的紅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鄭重其事道:“彆擔心,還有我呢,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扛。”

不遠處隱隱有煙花響起,家俊抬手看了眼表,無奈一笑:“十二點了,新年快樂!”

宋禹輕笑:“新年快樂!”

第一一四章

及至煙花聲漸漸消失, 手術室上的燈終於由紅轉綠。

家俊驀地起身走上前,迎上從裡麵走出來的醫生。

“醫生,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 疲憊地舒了口氣道:“已經脫離危險, 不過還得看什麼時候醒過來。”

家俊禮貌地跟人鞠了躬:“多謝醫生。”

還在昏迷的祖哥,被醫護推出了, 家俊趕緊上前幫忙。

“阿禹, 這裡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回到病房,家俊給床上的人撚好被子, 低聲對宋禹道。

宋禹搖頭:“我陪你。”

這是單人病房, 不用擔心人多眼雜。

家俊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麼。

宋禹站在他身旁, 看向的床上睡得無知無覺的人。

他和家俊這位親大哥, 滿打滿算其實也就見過三次麵,但實在印象深刻。而且他雖然與家俊生得天差地彆, 卻也是一副極好的皮囊,隻是模樣偏偏斯斯文文的他,是個打打殺殺的爛仔頭, 而長得比**還嚇人的家俊,卻是個品性方正的好青年。

所謂相由心生,有時候也確實說不準。

此時,祖哥沒戴眼鏡,但因為麵色蒼白,越發顯得文弱。

他是腹部被人捅了兩刀, 又被關在一間屋子出不來,隻能自己簡單處理傷口, 但到底流血過多。

家俊找到他時,人早就陷入重度昏迷。

用醫生的話說,再遲來一步,隻怕就搶救不過來了。

宋禹又看向家俊。

那張冷冽的臉上,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卻也看得出隱隱的擔心。

到底還是親兄弟,嘴上如何說沒關係,真遇到事,也不可能真的無動於衷。

他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坐下吧,我們換班看藥水。”

家俊看他一點,到底是沒推辭,默默在旁邊坐下。

宋禹也沒想到,除夕夜是在病房守著個爛仔頭度過。

家俊讓他先睡,等換班時叫他。然而這一覺睡到窗外天空露出魚肚白,家俊也未叫醒他。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掛鐘,見已經六點,問道:“家俊,你怎麼不叫我?”

家俊依舊坐在病床邊,淡聲回道:“我不困。”

宋禹失笑:“我看你是擔心吧。”

話音剛落,床上的人忽然發出呢喃聲。

“阿駿……”

家俊眉頭一蹙,猛得湊上前,問道:“哥,你醒了?”

祖哥忽然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的人,猛得伸手將人抓住:“家俊,你點嘛?”

家俊眉頭蹙得更深,沒好氣道:“傷得是你,不是我!”

祖哥似乎是後知後覺回過神,目光削弱地環顧了下四周,確定自己的情況後,又看向家俊,猶疑著開口:“家俊,是你找到我,把我送醫院的?”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被關在小黑屋失血過多昏迷,如今在醫院醒來,病房隻有家俊和宋禹,不見自己小弟,顯然找到自己的是家俊。

家俊道:“我路過你那家廢棄倉庫,看到你被人鎖在裡麵,順手把你送來醫院。”

祖哥輕笑了笑:“嗯,明白。”

家俊看了看他,抿抿唇有些嫌棄地問:“你感覺怎麼樣?”

祖哥道:“你大佬我什麼場麵沒見過,這點小傷能耐我何?”

家俊冷哼一聲,又問:“你一向狡猾得很,尋常不出城寨,怎麼會一個人被人捅傷還鎖在屋子裡等死?”

祖哥雖然還很虛弱,但語氣卻分明滿不在乎:“馬有失蹄,人有失足,乾我們這行的,這種事難免。”

家俊臉上嫌惡更甚,懶得與他多說:“行,既然沒事,那我們走了。”說著轉身看向宋禹,“阿禹,我們走吧!”

宋禹站起身,看向祖哥,見對方眼神閃爍,顯然是不舍得家俊離開。

他靈機一動,上前緊張地輕呼道:“祖哥,你怎麼了?”

祖哥反應也快,在家俊轉過身時,閉上眼睛,胸口劇烈起伏,因為臉色蒼白,這模樣看著像是要厥過去一樣。

家俊一轉身,就看到這幅場景,眉頭猛得一蹙,聲音倒是冷靜:“我去叫醫生!”

他疾步出門,祖哥急促的呼吸也隨之緩和下來。

因為剛剛看起來太真實,宋禹有點不確定地問:“祖哥,你還好吧?”

祖哥勉強露出個笑容,氣若遊絲道:“放心,死不了。”

家俊很快帶著醫生回來,檢查一番後,確定人死不了,他才暗暗鬆了口氣,給和興社的人打了電話,便再次要離開。

“家俊阿禹,你們年紀輕輕在香江冒頭太快,不是好事。”床上的人虛弱開口。

家俊擰眉看他一眼,淡聲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怎麼受的傷?”

祖哥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隻是眼中卻露出一絲猶疑,嚅囁了下唇,才低聲道:“我聽到有人要動你……”

“可笑!”家俊冷嗤一聲,“我們做正經行當,你以為跟你們混堂口一樣?”

祖哥無奈一笑:“你們電影一行,被多少堂口把持,還需我說?”

家俊噎了下,又哂笑道:“就算有人想動我,難不成我還需要你保護?彆忘了我十三歲,你就打不過我。以後少自以為是自我感動!”

祖哥看著他,幽幽歎息一聲:“嗯,我要多謝你救我一命。”

家俊不甚在意擺擺手,淡聲道:“我隻是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你要作死我管不著,但千萬彆打著我的名義。十年前我離開城寨,你我就是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

他語氣冷漠堅決,祖哥眸光閃了閃,到底沒再說什麼。

宋禹默默看著兄弟二人互動,心中默默歎了口氣。

家俊看著對兄長冷漠無情,但他卻很清楚對方賭氣般的彆扭。

馬仔還沒到,倒是不知從來得知消息的林叔,拎著一壺糖水匆匆趕來。

他先是笑眯眯與家俊宋禹打招呼,然後走到床邊,唉聲歎氣數落:“阿祖,你說說你怎麼就不跟家俊一樣學學好?多大人了,還要叫人操心。”

“舅父,我錯了。”祖哥老老實實道。

林叔又對家俊道:“家俊,你和阿禹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就行。”

家俊點頭:“舅父,他的人很快就就到,你也不用多管他。”

林叔又歎了口氣,隻擺擺手,沒說什麼。

家俊拉著宋禹出門。

林叔抱怨的聲音被拋在身後。

“你們溫家土壤不好,都出你們這些壞種,就家俊一個好苗子,也難怪他不願姓溫。但再壞,你也是我親外甥,我怎可能不管你?”

宋禹跟著家俊,因為走得太快,並未太聽清楚林叔的抱怨。

此時已天光大亮,好在沒人發現宋禹,或者說來醫院的人都在關注生老病死,沒人會留心一個電影明星。

上了車,宋禹看了臉色冷冰冰的人,道:“祖哥沒事的,不用擔心。”

家俊啟動車子,嗤了聲道:“誰管他有沒有事?”

宋禹輕笑:“家俊,你知不知道你口是心非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幼稚?”

家俊轉頭看他一眼,想要反詰,但對上那張笑盈盈的俊臉,到嘴的話又咽下去,隻轉而道:“大過年麻煩你這個大明星陪我在醫院。”

宋禹好笑道:“你都為我做過多少事?我就陪你在醫院呆一晚,怎麼就麻煩了?”說著又補充一句,“家俊,我們之間不用客氣。”

家俊也笑:“嗯,不客氣。”

宋禹想了想,又說:“你不覺得祖哥的事不簡單嗎?”

家俊淡聲道:“他仇家太多,估計是有人知道他有我這個弟弟,故意用我引他入甕,這明顯是要對他下死手的。”

宋禹點點頭,思忖片刻:“你怎麼找到他的?”

家俊道:“那屋子是他手下一個廢棄的倉庫,我就是撞撞運氣,沒想到真在。”

宋禹一字一句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能找到他,是因為傷他的人想讓你找到?”

家俊愣了下,轉頭看他一眼,眉頭微微蹙起:“你是說,真有人想動我,然後用他來對我警示?告訴我他們連和興社大佬都敢動,讓我當心點!”

宋禹聳聳肩:“這隻是我的猜測,如果他們是這個目的,肯定會讓你知道,等著看吧。”

家俊扯了下嘴角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算是惹錯人了。”

“嗯?”

家俊哂笑:“那家夥雖然打架一般,但能坐上臭名昭著的和興社龍頭,可不是什麼好熱惹的人。”說著又煩躁的嘖了聲,“真是個大麻煩。”

宋禹知道他的意思,如果真是有人動祖哥威脅他,祖哥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個潶社會大佬能乾出什麼事,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

他知道家俊擔心,輕笑了笑安撫道:“祖哥傷這麼重,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你也不用擔心。我們好好拍戲,等《警察故事》上映,若是票房再創新高,我們利金在業內就更穩固一些。想動我們的人,無非是看我們年輕又冒頭快,但隻要影響力足夠,想動我們,也得掂量下本事。”

家俊點頭:“你說得沒錯。”

宋禹想著又好笑地搖搖頭:“而且……如果是用祖哥威脅你,說明對方黔驢技窮,隻能兵走險招了。”

用家俊威脅祖哥很正常,但用一個潶社會大佬威脅良民家俊,怎麼看都有點荒謬。

但這就是個荒唐的時代。

*

家俊沒再去醫院看祖哥。

哪怕是有人知道二人是親兄弟,他的態度也足以表明,他與祖哥關係不睦,他並不在乎對方死活。

*

劇組很快開工。

這次因為吳曼青演的女主,雖然不會功夫,但被反派追殺時,也有好幾場危險的動作戲,尤其是一場從三樓跳到泳池的逃生戲,是片中很重要一段。

這就不得不用替身。

武行很少女人,很多時候女演員的替身都是男武師,但這回讓幾個身形瘦小的男武師試了試,效果都欠佳。

加之周家米第一次當導演,想要做到最好,最終決定用女武師。

宋禹對此很支持。

以前動作電影都是男人天下,這是女武師稀少的根源,但是八十年代中期開始,動作片中女演員的身影越來越多,諸如霸王花係列曾經紅極一時,一大波女動作演員冒頭,女武行也就不再稀有。

利金要培養自己的女打星,自然要從武行中選出真本事的。

第一一五章

片場, 周家米正在麵試新來的女武師。

今天這場女主吳曼青的戲,是要拍從三樓彆墅樓頂,跳下泳池。

十幾米的高度, 自然需要替身。

周家米本覺得一個給女主做替身, 長什麼模樣不重要,是個女的, 能跳就行, 但宋禹卻不知為何,對過來麵試的女武師百般挑剔,幾天下來, 一個都不入他的眼。

眼下這個看起來略顯局促的女人, 他也沒抱什麼希望,隻上下打量一眼, 隨口問道:“咩名?”

“梅落霞。叫我阿霞就好。”

周家米又問:“之前做過替身嗎?”

梅落霞點頭:“嗯, 做過的。”

周家米繼續問:“學過功夫?”

“學過。詠春和空手道都會。”

“打一套看看。”

梅落霞點頭,原地打起一套拳法, 她身手很利落,跟頭翻得尤其漂亮,確實是練家子。

一旁正在喝飲料的宋禹, 默默看著打完拳等導演點評的女人,轉頭看向家俊,輕聲問:“你覺得怎麼樣?”

家俊若有所思點頭:“還不錯。”頓了下,又補充一句“身手這麼好的女武師不多見。”

宋禹不置可否,隻再次看向梅落霞。

這個年代的香江娛樂圈美人如過江之鯽,除非是吳曼青這樣走紅後轉型的女明星, 若是一入行就做武行或者動作演員的,大都在外形上不算突出。

梅落霞長得還算漂亮, 但比起正在合作的吳曼青和陳玉珍這種大美女,顏值上確實不值一提。

但她好就好在是真功夫。

宋禹想了想,走到梅落霞跟前,淡聲問:“沒在片場見過你,你是不是很久未做了?”

梅落霞點頭:“嗯,差不多兩年未做了。”說著又趕緊補充道,“不過我這兩年都有練武,工夫沒有落下。”

那就是在自己穿來前就沒做了,難怪未曾見過。

宋禹輕笑:“為什麼兩年沒做了?”

梅落霞猶疑片刻,才道:“這行女人少,給女明星做替身都用男武師,我能拍的戲少,入行幾年吃飯都成問題,正好遇到個男人,就想著嫁人算啦。”

宋禹失笑,倒是挺坦誠。

他又問:“那為何現在又來做了?”

梅落霞攤攤手道:“男人靠不住,還是要靠自己,所以決定重拾老本行。”頓了下,又問,“你們放心,男武師能做的,我也一樣能做。”

宋禹指了指旁邊的三層小樓:“等陣從上麵跳下來,冇問題吧?”

梅落霞抬頭看向前方彆墅,臉上露出一絲猶疑,但最終還是點頭,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大聲道:“嗯,冇問題。”

周家米湊過問:“阿禹,就用她了?”

宋禹點頭:“嗯,就她了。”

梅落霞,原書中成就最高的女打星,甚至在後來殺進過好萊塢。沒想到現在還是個吃了男人虧,才重回武行的不知名武師。

“阿霞,你去換衣服。”周家米見終於確定人,重重舒了口氣,拍拍手大聲道,“大家準備。”

梅落霞和吳曼青是差不多的短發,身形也相差無幾,換上劇組準備的衣服,拍遠景確實能以假亂真。

今天就專門拍這一場戲,周家米安排好站位便下樓,樓頂隻剩宋禹和梅落霞兩人。

宋禹瞥了眼梅落霞,隻見她麵色發白,神情緊繃,腿微微有些顫抖。

十幾米的高度,彆說是一個兩年沒開工的女武師,就算是周家班的武師們,敢一口氣做下來的,可能也沒幾個。

下方的周家米已經舉起喇叭:“各單位注意!”

場記打板。

“A!”

按著劇情,是陳家駒和莎蓮娜逃上樓頂,眼見人要追上來,陳家駒讓莎蓮娜跳下去,但莎蓮娜不敢,最終陳家駒隻能將人推下去。

兩人僵持那一段,宋禹已經和吳曼青拍過,現在就隻要和替身直接拍將人推下去。

然而他剛碰到梅落霞的手臂,對方忽然雙手緊緊將他攥住。

不愧是練家子,宋禹彆說把人推下去,被對方雙手一攥,手都動不了。

宋禹低聲道:“阿霞,你做乜嘢?”

梅落霞抬頭看向他,牙齒打著顫抖,雙眼泛紅,眼見著眼淚都要流出來,她嚅囁著支支吾吾道:“我唔敢!我好驚!”

當初她離開武行,除了是因為女武師賺錢不多,也是因為受了一次重傷,恰逢追求她的小開,在身旁噓寒問暖,她便順勢退圈,想著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學彆的女人,相夫教子好了。

然而就在前陣子訂婚前,她忽然發現未婚夫偷吃,一怒之下將人痛揍一頓,麻利分手。

一個年輕女人要在香江搵食不算太難,她原本找了份工,隻是偶然在路邊看到劇組拍片,從前做打女的夢想,再次在心中燃燒起來。

今天這份工,是從前武行的朋友介紹的。

她知道自己要對戲的主角宋禹,是如今最香江最炙手可熱的動作明星,雖然自己隻是個替身,但如果做得好,給導演主角留下好印象,以後不怕沒戲拍。

就算仍舊沒機會做演員,但做好一個龍虎武師也行。

她知道機會難得,得好好珍惜。

可沒想到,第一場戲就是從十幾米高空跳水。

她從前其實也跳過這麼高,但畢竟兩年未做,最後一次還是受了重傷。

所以事到臨頭,她到底還是退卻了。

梅落霞幾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宋禹的手臂。

宋禹先是皺了皺眉,繼而又輕笑道:“阿霞,害怕是人之常情,你先鬆手,好好醞釀一下。”

梅落霞聞言,微微鬆了口氣,將攥著對方的手放開。

然而就在下一秒,宋禹忽然猛得出手,毫不留情一把將她推下樓頂。

梅落霞猝不及防,驚慌大叫,然而作為武師的本能,讓她在空中及時調整好姿勢,然後砰的一聲,落進水中。

宋禹站在樓頂,往下看去,看到水中撲騰的女人,暗暗舒了口氣。

梅落霞不是不能跳,也不是真的不敢跳,而是離開行業兩年,感情生活受挫後生出的不自信。

雖然自己的行為很危險,但快刀斬亂麻,是讓對方找回自信的最快方式。

下方的周家米和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宋禹一向和顏悅色好脾氣,沒想到下手竟然這麼狠,連周家米這個火爆性子都不由得汗顏——畢竟他一向也隻對周家班一幫莽夫下狠手,對女人還是很憐香惜玉的。

周家米反應過來,趕緊吩咐人將梅落霞撈上來。

宋禹也施施然走下樓。

片場都是些粗枝大葉的男人,還是家俊及時給上岸的梅落霞,披上了一條毛巾毯。

女人渾身濕漉漉,頭發貼在頭上,嘩啦啦滴著水,毛巾披上來時,下意識用手裹。

下一刻,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哭得驚天動地。

周家米嚇了一跳,急忙問道:“阿霞,你是唔是受咗傷?我馬上讓人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