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2 / 2)

周圍看客早已散去。

宋禹和家俊再次來到角落一桌。不過有了剛剛這一戰,宋禹自然是全場焦點,剛到角落,就有人跑過來跟他套近乎。

這些爛仔們臉皮城牆厚,婉拒冷臉都趕不走,一直蒼蠅似的圍在旁邊,實在讓人不勝其煩,最終隻能無奈地把家俊推出去:“家俊,你跟他們玩吧,我出去透口氣。”

家俊看他一眼,拿出一把車鑰匙給他:“行,你去車上等著,師兄們應該玩不了多久。”

這正合宋禹之意。

他拿過鑰匙,跟旁邊人擺擺手,施施然離去。

家俊目送他的身影走遠,收回目光冷冷掃向猶站在桌旁的幾個爛仔,淡聲道:“要玩嗎?”

幾個人看了看他,麵麵相覷,打著哈哈道:“啊……不打擾你了。”

家俊沒再理會,握著球杆俯身隨意一擊,白球在桌上拐了兩個彎,一連將三隻球擊落入袋。

旁邊還未離開的人,低呼了聲:“好球!”

家俊抬頭冷冷看了人一眼,對方頓時瑟縮了下,灰溜溜挪開。

家俊:“……”

他其實隻是想問一下,是不是要一起玩。

*

從烏煙瘴氣的球室出來,宋禹頓覺縈繞著車尾氣的街道,都很有幾分神清氣爽。

這會兒已經快十點,街道上隻得寥寥行人。

宋禹深呼吸一口氣,正要朝停在不遠處的小巴走去,餘光忽然瞥到人行道上,一拉小小的牛雜檔口前,站著一道清瘦身影。

那少年雙眼直勾勾看著那牛雜鍋,半晌沒有動作。

那牛雜檔老板終於忍不住,問道:“靚仔,你到底買不買?”

少年搖搖頭,卻不走開,依舊盯著牛雜鍋。

老板見狀也懶得再理會。

檔口昏黃的燈光,落在少年臉上,將他腫得老高的半張臉照得分明。

宋禹下意識左右環顧了下,沒見著阿鬼那夥人的身影,才走上前,試探道:“剛剛唔好意思。”

少年沒回應,隻轉頭淡淡看他一眼,又轉頭朝牛雜鍋看去。

不過這一轉頭,倒是叫宋禹更看清楚了他的臉,半邊臉腫得老高不說,嘴角還有一點血跡,看來剛剛阿鬼那一巴掌下手實在是夠狠。

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愧疚,畢竟自己是做了弊,才贏了對方,而正是自己贏下球局,才導致他被大佬打。

他想了想,對老板道:“來一份牛雜!”

“好的,靚仔。”老板從大鐵鍋裡撈起兩大勺熱氣騰騰的牛雜放入飯盒,遞給宋禹,“三塊!”

“謝謝!”

宋禹接過牛雜,從褲子口袋掏出三張一塊的零票子遞給對方。

身旁少年的目光,一直看著這隻飯盒。

飯盒從老板手中轉到宋禹手中,他的目光也便轉移到宋禹手中。

還下意識舔了下嘴唇。

宋禹失笑,將手中牛仔遞給他:“吃吧,我請你。”

少年撩起眼皮看向他,清澈的黑眸,露出幾分不解。

宋禹道:“剛剛打球,你知道我動了手腳吧?”

少年麵色依舊平靜,隻是眸光微微跳動了下。

這也讓宋禹確定,對方當時確實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於是笑了笑:“所以這份牛雜,就當我的道謝。”

少年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似乎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將牛雜接過來,低頭狼吞虎咽。

還真是沒錢買啊。

不是說阿鬼帶他賭球一直贏麼?怎麼連份街邊牛雜都買不起?

一份牛雜,少年三下五除二就吃光,連最後的湯底也添乾淨。

宋禹皺眉問:“你沒吃飯嗎?”

少年抬手擦了下嘴巴,轉頭看向他,點點頭。

從先前的桌球室到現在,對方就一句話都沒說過。宋禹不得不再次懷疑,他是個啞巴,他想了想,又道:“你還要嗎?我再給你買一份。”

少年忙不迭搖頭。

宋禹又說:“你臉上的傷沒事吧?”

少年搖頭。

雖然這孩子看著一副腦子不大好使的倒黴樣,但畢竟他是跟著堂口那些人混的,宋禹也不好和他有過多牽扯。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今天的工錢,從裡麵抽出一張五十元鈔票,遞給對方:“你臉上的傷我有責任,這點錢你拿去,就當我對你的補償。”

少年低頭看了看他手中鈔票,卻沒伸手去拿。

宋禹挑眉:“怎麼?不要?”

少年點點頭,又搖搖頭。

見他始終不伸手,宋禹也沒有強求,將鈔票放回口袋,對他擺擺手:“那我走了,你也早點返屋企。”[返屋企:回家]

宋禹轉身朝劇組巴士走去,隻是走了幾步,就覺察身後的腳步聲,停下來轉身,果然是這少年跟著自己。

“乜事?”

少年嚅囁著唇:“謝……謝謝!”

宋禹愣了下,原來不是啞巴啊。他搖頭失笑:“該說謝謝的是我。”

少年抿抿唇,又不說話了。

宋禹道:“不早了,回去吧,你有本事,要賺錢有的是門路,彆跟著阿鬼哪些人混。”

少年眸光閃動,神色掙紮半晌,才又開口:“我……我叫陳諾,你可以叫我阿諾。”

宋禹沒放在心上,隻隨口道:“我叫阿禹。”隻是說完,忽然猛得抬頭看向對方,睜大眼睛問:“你說你叫乜名?”

少年對他的反應,顯然有些不明所以,眨眨眼睛道:“我……我叫陳諾。”

宋禹盯著對方半晌,才終於回過神來,抬手揉了揉額頭,一時有點不可置信。

原書中溫馳駿的左膀右臂就叫陳諾,也是溫馳駿最鋒利的一把刀,身手強悍,行事狠辣,非常忠誠,也很有正義感。作者對陳諾的描述,是五官俊朗,皮膚黝黑,沉默寡言,心思深沉,叫人難以捉摸。

香江兩個字名字很少見,加上眼前這少年的長相,以及幾棍子敲不出一句悶屁的風格。宋禹相信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而且他能看出剛剛自己用拳風對球動手腳,也就合情合理了。

雖然對方的模樣,和自己的想象還是差了太多,他以為是像家俊那樣的呢,哪知是個小可憐的樣子。

這也不能怪他。

他望著對方那小鹿一般怯生生的眼睛,腫得老高的左臉頰,實在是很難將身手強悍行事很辣和他聯係起來。

為了確定自己沒認錯人。

他想了想,問道:“你是不是父母病故,還有個身體不好的妹妹?”

陳諾愣了下,眸中露出驚訝:“你怎麼知道?”

他怎麼知道?

當然是作者告訴他的。

什麼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弟妹年幼體弱,小說美強慘老套路了。

他都不用問就能猜到,陳諾現在跟著阿鬼混,被對方當成賺錢機器,還老老實實讓對方打,無非就是為了賺錢養家。

他輕咳一聲,道:“剛剛聽球房裡的人說的。”

“哦。”

宋禹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便簽紙,寫下自己的一串數字,遞給他:“這是我呼機號,你要有什麼需要幫忙,打給我,我雖然也就是個小武師,但會儘己所能幫你。”

陳諾接過紙條看了看,又撩起眼皮,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宋禹看著他冷不丁道:“你是故意輸給我的吧?因為不想看到勇哥被砍手指。”

陳諾眸光微微跳動了下,沒點頭也沒搖頭。

宋禹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原本以為除了自己那個小動作,後麵都是憑本事贏下對方。但既然他是陳諾,那恐怕就沒這麼簡單了。

原書中陳諾和溫馳駿都是桌球高手,兩人有一次在泰國遇到華人潶幫,就是靠著球技險象環生逃過一劫。

自己剛剛遠遠低估了對方。

前兩局周家勇和他差距太大,他無法放水,換成自己後,因為差距不明顯,他便順勢而為,不著痕跡放了水。

最後一個球,他能打進去的。

輸了一場球,他得了阿鬼一巴掌,但保住大勇這個陌生人的手指,也許在他看來很值得,所以才會對自己臉上的傷不以為意。

這一點倒是很符合書中描述,此人一體兩麵,在泰國時,溫馳駿被潶幫綁架,他隻身一人入虎穴,最終靠一把長刀,撐到警察趕來。

跟潶幫對戰時,一刀一個毫不手軟,不可為不狠辣。

但心地又極其善良,經常幫助窮苦人。

彆說他是這個世界男主的左膀右臂,就是他今晚做的事,也足夠讓宋禹真心去結交。

他笑了笑,又補充一句:“謝謝你。”

陳諾將紙條塞入褲袋中,道:“也謝謝你的牛雜。”

宋禹點頭,與此同時,遊戲城門口響起一陣嘈雜,是周家班的人出來了,宋禹擺擺手:“我走了,有機會再見。”

這回陳諾沒再跟著他,而是瞟了眼遊戲城門口那一群烏泱泱的人,默默退到暗影處,又看了眼宋禹,疾步離開。

宋禹看著他消失在霓虹燈牌下單薄的身影,好笑地搖搖頭。

這家夥看著有種古裡古怪的傻氣。

“阿禹,你乾嘛呢?”家俊見他杵在路邊,走上來隨口問。

宋禹笑說:“沒事,吹吹風。”

“走吧,上車回家。”

“嗯。”

因為剛剛遇到陳諾,宋禹還忍不住有些興奮,嘴角也不由自主彎起。他的模樣,自然落入家俊眼中。

兩人坐定後,家俊隨口問道:“還在為贏球開心呢?”

宋禹還未說話,前麵的周家勇湊過來,舉起一隻手朗聲笑道:“那當然,剛剛阿鬼那黑皮小子可不一般,要不是阿禹挺身而出,我今晚之後,花名就得叫九指勇了。”

車內頓時一陣哄笑。

阿秋道:“大勇,你自己說的,阿禹以後就是你大佬了。”

周家勇也不扭捏,朝宋禹笑道:“謝謝大佬。”

宋禹趕緊擺擺手:“勇哥,你莫講笑,我小你好幾歲,這聲大佬你趕緊收回去。”

眾人又是大笑。

宋禹今天之所以選擇冒這個險,就是看出家勇性格簡單爽快,他是為了恩情幫助周家洛,自然也會為恩情不再助紂為虐。

宋禹笑了笑,一轉頭,見家俊正定定望著自己,他嚅囁了下唇,小聲道:“其實我今晚高興,不隻是因為贏了球,而是因為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家俊挑眉:“是嗎?什麼時候?”

宋禹笑說:“就是你們剛剛還未出來時。”

家俊點點頭,隨口問:“什麼人?”

宋禹道:“一個有點怪怪的,但未來很厲害的人。”

家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宋禹勾唇一笑:“說了你也不懂。”

家俊低低笑了聲,一如既往地沒有多問。

*

“阿禹,去道具房把那個青花瓷雙耳瓶搬來。”

翌日清晨,正要拍的是一段寺廟主常德慶在禪房的戲。他禪房中有一個一道暗門,裡麵關著被掠來采陰補陽的少女。

暗門的機關是一個雙耳寶瓶。

周成忠在這部戲上狠下了功夫,所有道具都儘量真實,這個寶瓶是劇組專定製的仿古瓷瓶,價格昂貴,平日鎖在道具房櫃子裡,以防被毛手毛腳的武師們摔壞。

而周成忠此時讓宋禹去拿,也是見他做事仔細。

宋禹接過鑰匙,走出房內的,朝內院的道具房走去。

這會兒正在做拍攝前的準備工作,整個片場近百人,進進出出,忙得熱火朝天。

宋禹穿過連廊時,正好撞見周家洛。他朝對方露出一個微笑,禮貌打招呼:“洛少,早!”

周家洛哂笑一聲。

宋禹不以為意,越過對方繼續朝道具房走去。

周家洛停下腳步,轉身瞥了眼他的背影,朝旁邊的鐘子豪勾勾手指,對方立馬湊到他跟前。

周家洛在他耳邊嘀咕幾句,鐘子豪忙不迭點頭,咧嘴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洛少。”

說罷,轉身默默朝宋禹的方向走去。

這廂的宋禹已經走到道具房,推門而入,拿鑰匙打開櫃門,將那枚精致的青花瓷瓶小心翼翼抱入懷中。

剛轉身要往外走,便聽到外麵傳來周家勇洪亮的嗓音:“豪仔,你在這裡做咩?”

“就……來拿道具。”一道支支吾吾聲音在門口回應道。

隨即鐘子豪鬼鬼祟祟的身影,慢吞吞挪到門口走進來。

宋禹挑了下眉頭,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家夥剛剛躲在門邊是想乾什麼。這些小招數真是低級又無聊,不過真得逞,卻又挺麻煩。

這瓷瓶片場就自一隻,若是摔壞,就得耽誤拍攝。

他將懷中瓷瓶微微抱緊,和言語色地跟人打招呼:“要拿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鐘子豪深色閃爍,欲蓋彌彰輕咳一聲,板著臉回道:“不用!”

宋禹笑眯眯道:“那你慢慢來。”

他抱著瓶子慢條斯理走出房門,看到不遠處蹙眉站立的周家勇,笑著對他點點頭。

周家勇走過來伸手道:“我拿吧。”

宋禹笑說:“不用。”又壓低嗓音,小聲道,“剛剛謝謝你提醒。”

周家勇訕訕搖頭:“應該的。”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你自己注意點,洛少肯定還會找你茬。”

“我知道的。”宋禹淡笑道,“我先去送道具了。”

周家洛不過是個不成器的紙老虎,要讓紙老虎老實下來,不是什麼難事,讓他沒了幫手,孤立無援就好。

而要策反幾個頭腦簡單的武師們,並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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