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講學(1 / 2)

甘露殿內,君臣三人飲著葡萄釀,商量著淩煙閣的功臣畫像的事。

有太監腳步匆匆而來,在陛下身邊遞上一卷卷宗。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的目光皆看向這份卷宗沉默不言。

李世民當著兩人的麵拿起卷宗仔細看著,卷宗上記錄的都是今天在長安城發生的事。

長孫無忌將手中的酒碗緩緩放下,目光觀察著陛下的神色。

又見陛下將卷宗放下,放在三人之間的桌上。

“承乾讓京兆府的人,以崇文館的名義在長安街頭講學。”

“講學?”房玄齡疑惑地拿起卷宗看了起來,而後神色了然道:“陛下,太子殿下是希望關中最普通的鄉民也能知道現在關中的治理方略。”

李世民狐疑道:“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嗎?”

長孫無忌神色凝重沒有當即開口。

房玄齡道:“以往官府行事都是官吏的事,多數時候與民無關,或者是民眾隻是聽從安排。”

李世民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以現在關中對太子的風評,各縣的縣丞都說為官戰戰兢兢,因太子真的會罷免縣丞的。”

言至此處,注意到陛下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孫無忌低聲道:“陛下,罷免縣丞確實是吏部辦的,可吏部罷免的依據都是確鑿的,而且多數是他們自願辭官的。”

李世民的神色這才稍有緩和。

房玄齡繼續道:“當京兆府與各縣鄉民走在一起之後,那就會讓各縣的縣官被動,被動加入到關中的建設中,已不是他們情願與否,而是萬千人的意願,正如卷宗有言,也就是現在街道上在講學的人所說。”

“關中鄉民十戶中有七戶還是赤貧戶,他們除了擁有賴以生存的田地,便再無依靠……”

李世民盤腿而坐,又道:“朕與你們說淩煙閣畫像的事,是不是該讓閻立本來畫。”

話又說了回來,陛下似乎不太願意摻和到太子的事中。

就像太子不願意搭理陛下的監理與朝中監管。

在這一點上,父子兩保持了難得的默契。

長安,春明門後的一處街道上,這裡支起了一個棚,而棚中坐著不少人,棚前還放著一個牌子,寫著:崇文館講學,五個字。

有一個穿著官服的小吏大聲道:“關中要發展勢必離不開各縣鄉民,可諸位都在做什麼?在家造孩子?”

話音落下四周圍觀的人紛紛笑著,漸漸地笑得人越來越多。

講話嘛,除了之乎者也,最樸素的語言便是最能打動人的。

那小吏又道:“那位笑得最開心的大哥,這些天夜裡肯定沒有睡好。”

聞言,一個滿臉粗糙的大漢笑著低下頭。

四周的人笑得更開心了,有老人家開口笑著露出發黃的牙齒,還缺了幾顆。

這個小吏年紀不大,隻有二十歲出頭,但麵對眾人講話十分從容。

狄知遜城牆根,手拿著毛筆正在記錄著這些話,又對一旁的兒子道:“仁傑,往後為父也要這麼講課的。”

狄仁傑道:“許少尹很著急,他很缺人手,希望爹爹可以早點講學。”

狄知遜笑道:“無妨,聽幾天就會了。”

而街道另一頭,溫彥博與顏勤禮,看著這個場麵沉默不語。

許敬宗笑道:“老先生以為如何?”

溫彥博道:“本以為你們所謂的講學都是諸子春秋。”

“這些人聽不懂諸子春秋的。”

那小吏接著道:“現在關中很富有嗎?”

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沒有人回答這話。

“其實你們大部分人都是貧窮的,伱們看看那些有錢的公子與學識淵博的名士,也不會聽下官在這裡亂講。”

大家又跟著笑了。

路過的幾個學子很明顯的眼神一怒,咬著牙路過。

“你們不富裕,這關中就富裕不起來,再者說沒了你們勤勞的雙手這關中什麼都不是,京兆府一直以來就秉持著以各縣鄉民為主來建設關中,你們不用害怕自己手裡有了銀錢。”

“聽說過長安那個揍人出名的許少尹嗎?這位少尹在長安城打架從來沒輸過,不瞞諸位,其實他是在下的上官。”

言罷,這個小吏不免尷尬一笑。

許敬宗聽到這人拿自己這個許少尹的名頭來說笑,臉色頓時黑了幾分。

溫彥博老先生的臉上帶著笑容,他道:“說得挺好的。”

許敬宗雙手背負,氣餒一歎。

“我們許少尹在長安城是名不虛傳的,什麼權貴子弟,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裡,但凡有人欺淩鄉裡,縣官為禍一方,你們告訴京兆府,先讓太子殿下罷了他的官,再讓許少尹去打斷他的腿,剁碎了喂魚都可以!”

四周傳來了叫好聲。

眼下,京兆府講學的便隻有這一處,往後還要擴大講學的範圍,講話儘量貼合關中鄉民的生活,讓他們都知道京兆府這麼做是為何,並且將這些簡單又貼合實際的理念,傳達下去,傳播出去。

許敬宗再回神看去之後,老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已走遠了。

他連忙跟上腳步道:“崇文館所做的便是這些,老先生見笑了。”

溫彥博拄著拐杖道:“看似胡鬨了一些。”

“彆看他現在與這些鄉民笑嗬嗬,其實這個講學的年輕人亦是一個學富五車之輩,隻不過與京兆府絕大多數的人一樣,他的過去並不好。”

溫彥博不解道:“京兆府絕大多數人是什麼樣的?”

許敬宗目光看著遠處城門口的熱鬨景象,回道:“自涇陽種出了葡萄之後,太子掌關中農耕以來,下官開始執掌京兆府,為了補充人手招攬了不少人,這些人都是吏部挑選的,而這些人多數都是貧寒出身,窮苦出身,如正在講學的這位徐鄰,他就是自小孤苦靠借讀彆人家的書,一步步到如今。”

“太子殿下是刻意招攬這些人的嗎?”

“老先生有所不知,自去年科舉開辦以來,五千餘人參加科舉及第不到百人,而這些落選的一部分人被京兆府吸納了。”

溫彥博低聲道:“以往曆朝曆代的太子是如何登基的?”

老先生對太子的登基是著急的,他老人家覺得太子將來即位之後,一定會發起東征。

許敬宗小聲道:“據下官所知,有的是宮廷暗殺奪權,或者是得到軍中將領支持……”

他還看了看四下,生怕這些話被彆人聽到,再言道:“再者是得到士族支持,有地方士族支持皇子在極高的聲望中登基。”

“是啊,自漢以來都是這樣的,前人的經驗都是寶貴的。”溫彥博搖頭無奈道:“可太子偏偏選了一條這樣的路。”

許敬宗安慰道:“太子殿下知道前人的經驗是寶貴的,可太子殿下更明白選擇這三條路的成本是最低,也是最容易成功的,但這都不是太子所想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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