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誌寧正在大聲念誦著,“太子有令,自大唐立足中原,博陵崔氏掠奪鄉民數十年,這些錢財乃是地方惡徒掠奪所得,如今收繳朝中,用之於民。”
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換作彆的太子,換作是彆的皇帝。
人們聽到這些話,多半是會心生懷疑,也會猶豫。
但這些話是從東宮太子口中說出來的,人們自然是相信的,這位太子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有如此一個太子,朝臣十分有信心。
“如此多的錢財,河北到底有多少家破人亡。”褚遂良歎息道。
這些天,於誌寧整理河北諸事的卷宗頗有心得,他道:“當一個人想要一樣東西,這件東西在彆人手中,他就會想方設法得到,如此便有了掠奪,期間會發生許多事,世家便是如此,當朝中無法管製,他們想要讓一個人失去所有,很容易。”
正想說話的褚遂良忽然愣住了,他看向城門外。
此刻城門外,有一個人策馬到了城前,他翻身下馬大步朝著洛陽城走來。
褚遂良當即沉下臉,眼前來人不是彆人,正是長安的京兆府少尹許敬宗。
如今京兆府尹江夏郡王不在長安,許敬宗在長安可謂是大權在握,而現在許敬宗也有了靠山,那就是房相。
等對方走到了近前,褚遂良道:“許敬宗,你不在長安協助房相,你來洛陽做什麼?”
彆看他褚遂良如今貴為中書侍郎,許敬宗的氣勢可一點都不輸他,撫須道:“自然是奉房相之命,前來向太子殿下稟報長安事宜。”
褚遂良道:“給老夫便是,代房相遞交太子殿下。”
許敬宗一揮袖道:“不用。”
“怎麼?你擔心會耽誤奏章遞交,許少尹未免太輕看我等了。”
“不用代勞,某家親自去見殿下。”
於誌寧不想褚遂良與許敬宗繼續針鋒相對,而耽誤了正事,忙道:“殿下如今就在宮中。”
許敬宗點頭,這就走向宮中。
到了宮門前,許敬宗問了守衛才知太子殿下原來不在宮裡。
“殿下早知許少尹今天會來洛陽,便讓末將在此等候,隨末將來。”
許敬宗稍稍作揖,跟上腳步。
正值雪天,李承乾就坐在洛陽的東城頭,眼前火鍋所煮的湯水沸騰,麵前坐著穀那律老先生。
身後是小福,她將鮮活的魚殺了,而後將魚肉切好,將魚骨剔除,盛入碗中,端到殿下的桌邊。
李承乾夾起一片魚放入火鍋中煮著,又道:“在晉時的食經中有記載,美食魚膾,但孤不喜歡魚膾,還是煮過更好吃。”
穀那律道:“老朽也不喜魚膾。”
君臣兩人相對而坐,近來這位老人家對太子殿下越發滿意,兩人都快成了忘年好友。
李承乾喝著茶水,道:“過了今年又年長一歲,也不知孤還要當多久的太子。”
穀那律道:“殿下很著急登基嗎?”
“倒也不是著急,隻是惦記這件事的人太多了。”
“哈哈哈……”
許敬宗走上這處城樓,就聽到了老人家的笑聲,他跟隨侍衛走到近前。
風雪下,正值盛年的太子坐在風雪中,吃著火鍋煮著茶,十分地愜意。
“殿下。”
“一年不見了,這一年有勞你在長安主持大局。”
許敬宗遞上奏章道:“這是今年長安的近況,房相都擬好了,還請殿下過目。”
李承乾拿過奏章放在一旁,道:“許少尹看起來消瘦了。”
許敬宗道:“臣……”
李承乾笑著道:“是想念稚奴與慎弟,還有狄仁傑他們在山東博州,心中擔憂吃不下飯?”
本意上,許敬宗不願意收晉王為弟子,可畢竟相處久了,雖不是弟子,但出於本心上,還是願意教晉王殿下為人處世的道理。
“孤近來在想,既然許少尹不願意收稚奴為弟子,考慮要不要給他換一個老師,褚遂良如何?”
許敬宗忙道:“殿下,不可。”
“那就於誌寧?”
許敬宗又稍加思量,道:“於誌寧雖學識淵博亦有才乾,但絕不是晉王老師的良選。”
“那李客師?”
“回殿下,李客師年事已高。”
李承乾歎道:“那你說誰更合適?”
許敬宗躬身行禮道:“臣以為顏勤禮很合適。”
“可顏勤禮已收狄仁傑為弟子了。”話鋒一轉,李承乾遲疑道:“倒也不是不行。”
許敬宗暗自鬆了一口氣,“殿下明鑒。”
“既然來了洛陽,就多留一些時日,孤想讓張大安去一趟河北,洛陽京兆府的事交由你來暫代,長安的事交給顏勤禮打理。”
“喏。”
李承乾頷首:“坐吧。”
“謝殿下。”
風雪遮擋了這裡的景色,雪勢越來越大,淹沒了洛陽城熱鬨。
當天,臨近夜裡,太子命朝中休沐,今年十一
月就迎來了休沐,比往年來得早,而且是真正的休沐,皇城中的各部官邸都關上了門。
因今年早春時節,就開始為東征大戰做準備,緊接著就是皇帝東征,朝臣自那時候就開始忙碌。
又過了半年便遇到了韋挺案,朝中六部忙碌一年不停歇。
如今太子終於下令休沐,朝中眾人也終於長出一口氣。
可太子說的休沐,向來是與以往的休沐不同,除了不用早朝,不用在官邸內坐著,在家中也要做好隨時應付朝中之事的準備。
一旦有事,隨時穿上官服處理朝政,所謂休沐不休息,便是這個道理。
經過與穀那律老先生在洛陽東城門的談話,君臣兩人在大唐支教書籍編排上也有了方向。
李承乾坐在貞觀殿看著老先生讓人送來的書卷。
李唐王朝,皇帝家也就是李家的祖宗是道祖他人家,因此在教導與編排上,多多少少都帶著一些道門的味道。
李承乾打開書的第一頁,就是自強,衛國與安民。
這基本上就定下了這卷書的基調,往後崇文館的支教事業就是以這卷書為主了。
之後便是如何保衛家國,如何安民的內容。
對這卷書的內容,李承乾還是很滿意的,這是未來數十年中,崇文館教書,教人育人的要領。
李承乾看完這卷書,對一旁的內侍吩咐道:“其中多加一些前隋末年的事跡,記住當初的艱辛,千萬不要忘了如今的天下平定,又付出了多少,再將朝中的這些年平定西域,征戰天山的事跡寫上。”
“喏。”
從穀那律的角度上來說,多一些書籍上的學識會更好,但從儲君或者皇帝的角度上來看,要廣為傳播的書籍除了要秉持正氣,還要有為家國社稷有用的話語。
打心裡,李承乾並不想用漢武帝劉徹的手段,大唐也沒有天人三問。
即便是有,那也是對人世間的道理的辯證,永無止境地辯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