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昀隻在把酒杯遞給許沐子時問過她:“又失眠了?”
許沐子過年前去理發店剪過頭發現在長度剛過鎖骨處。
她向後攏了攏垂在耳朵兩側的頭發避開荒唐的夢境
“你點名要聽的故事其實挺無聊的。”
許沐子拿鄧昀說過的話堵他:“成年人得說話算數吧?”
鄧昀捏著高腳杯笑著:“坐吧。”
他們坐背靠著沙發坐在臥室地毯上距離挨得很近偶爾抬手拿、放酒杯的動作手臂會在無意間碰到對方。
起初許沐子有些不自然但當鄧昀真正開始講他的叛逆開端時她放下心裡的雜念始終聽得很認真。
原來他真的有過非常不開心的時候。
原來他是被奶奶帶大的啊.
同樣擁有喜歡炫耀、攀比、誇張地吹牛的一對父母。
同樣被父母用力過猛地塑造成“彆人家的孩子”形象。
許沐子也有過相同的疑問如果她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優秀她就不配被爸媽提起了嗎?
有時候她是對爸媽有怨言的。
怨他們從來不會陪她練琴也不會關心她的學習進度。
他們隻想要用她會成為鋼琴家這件事吹牛。
許沐子可以承認到現在為止她仍然對爸媽有所埋怨言。
也許是因為兩家經曆的相似之處許沐子很能感同鄧昀的憤怒和不滿。
她像感受鋼琴曲那樣認真傾聽著鄧昀和他奶奶剛搬到他爸媽身邊時的不適應不解著他當時的不解憤怒著他當時的憤怒。
在家裡,許沐子從來沒有聽過關於鄧昀奶奶的事情。來這棟彆墅時,也沒聽說過哪間臥室是老人在住著的。
所以她心裡有些不好的猜測。
她聽到他平靜地說:“老太太想回老家去,我爸媽和朋友商量過後,還是在這裡買了墓地,說這邊風水好。”
許沐子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隻能問:“鄧昀,你現在原諒他們了麼?”
鄧昀笑了笑:“原諒談不上,但確實沒有以前那麼大意見了。”
鄧昀能有釋懷,大概是從鄧昀家搬到這棟小彆墅開始的。
搬家那陣子鄧昀幾乎不和爸媽講話。
他很想念老太太和惜福,會失眠,也會心情低落到什麼都不想做。
生意人,總怕影響運勢,做事總要做全套。
搬家那陣子,鄧昀爸媽找人算過。搬家時間、新家哪裡掛畫、哪裡擺花.搞了很大陣仗。
還在彆墅入戶門放了個矮梯,進門前要用左腳先跨過去,要這樣才能步步高升。
鞭炮放了,喬遷宴也辦了。
這些所謂的儀式,鄧昀通通以學業忙為由,拒絕參加。
他隻是會想:
要是老太太也跟著搬過來,到底是會覺得彆墅寬敞奢侈,還是會依然想念她那一畝三分地的老房子?
要是惜福還在,會不會喜歡彆墅樓下的庭院?
喬遷宴那天晚上,鄧昀失眠,在窗邊抽煙,半夜三更看見司機開車載著他爸媽回來。
他叼著煙,短暫往臥室暗處避了避。
窗子開著,庭院裡傳來幾句對話,隨後司機開著車離開。
那支煙抽完,鄧昀才下樓去。
鄧昀已經忘記自己當時下樓,到底是想要取什麼物品。
人都快走到一樓了,突然聽見一聲詫異的疑問:“你怎麼還不睡覺呢?”
鄧昀腳步稍頓。
之前答應過老太太,要儘量體諒爸媽賺錢的不容易,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以和他們起衝突。
他在回身前,已經想好了借口。
轉過身卻發現,光線昏暗的客廳裡並沒有人。隻有那些搬家公司送過來、還沒來得及拆封的紙箱堆在空曠處。
鄧昀媽媽的聲音是從一樓主臥傳來的,然後是鄧昀爸爸哽咽的回答:“你來看,這箱子,這都是咱媽的東西。這件衣服你記得麼,還是我們第一次去大商場給媽買的,六百多塊,最後還是咬咬牙買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