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身體的名字也叫做司月,是楊家村外來戶司家的養女,據說是她養父司忠四十歲那年冬天趕集回來的路上撿到的,雖然不是親生的,卻被沒有子女的司忠夫妻當成眼珠子心肝寶貝般地疼愛長大。
司忠家裡不算富裕,四畝中等田地交稅之後緊巴巴倒也夠吃,可家裡自從有了司月後,司忠再一次拿起了弓箭,上山打獵,貼補家用,日子倒是一天天的好了起來。
所以,在楊家村這一畝三分地上,司月所過的日子遠遠比其他的姑娘要舒心得多,家裡凡是好吃的好用的夫妻兩個都心甘情願地給司月,到了一般農村姑娘該學做家務時,老兩口看著自家閨女白嫩嫩胖乎乎的細膩小手,哪裡舍得,更加不用說背著背簍到外麵去打豬草,乾田地裡的那些苦哈哈農活了。
在司忠兩夫妻近乎無條件寵溺的下,司月除了有些嬌氣,天真之外,性子倒是不錯,父母重活苦活累活都不讓她做,於是,無聊又沒有什麼玩伴的小姑娘在八歲的時候,看見母親陳氏給她做衣服,哭著求著讓她教自己。
陳氏對女兒的疼愛一點也不比司忠少,在小姑娘要撇嘴的時候,想著這活倒也輕巧,便點頭答應,哪裡知道,小姑娘在這方麵的天賦真不一般,從開始的縫縫補補,到後來執拗地包攬了家裡做衣服的活計,繡出各種栩栩如生的手絹,倒也能賺點零花。
看著女兒一天天的長大,那麼乖巧,懂事,司忠哪裡舍得將她嫁到彆家去吃苦受累,於是,司忠就打算再辛苦一些,多掙些銀子,最後招個老實的女婿回來,這樣自家寶貝女兒就可以這般幸福安樂地過一輩子。
可誰曾想,人有旦夕禍福,去年冬天,同一個村子裡的楊雙吉不慎掉入楊家河,司忠恰巧碰到,也沒有多想便跳下河中救人,楊雙吉是救上來了,可司忠卻病倒了。
長年的辛苦本就快被掏空的身子,加上那冰冷河水寒氣侵襲,嚴重的傷寒以及各種並發症接踵而來,躺在床上醫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非但沒好反而愈發嚴重。
看著一雙眼睛哭得跟兔子似地女兒,司忠的心裡縱使有千萬個不舍,他也清楚自己的身體是不行了,這一個月又花去了家裡大部分的銀子,更愁以後女兒該怎麼生活。
於是,為女兒前途擔憂的心占據整個心扉,讓一向老實忠厚的司忠想出了一個挾恩圖報的法子,注意打到了楊雙吉那個剛中秀才的小兒子,便用救命之恩作為要挾,在臨死之前為司月定下了婚事。
父親的死對小姑娘的打擊可以說是致命的,在最初的四十九天裡,不知道哭暈了多少回,不過,到底在母親的細心勸導下平靜下來,隻是,這樣的平靜僅僅是表麵上的,當聽到五月裡就要嫁人時,整個人都處於驚恐慌亂之中,加之陳氏的婚前教育,天真的小姑娘一想到以後要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吃在一塊,睡在一起,最後在成親的前一晚上是越想越害怕,想不開偷偷吞了兩粒耗子藥。
司月飄蕩的靈魂無語地看著眼前受驚的小姑娘,魂魄越來越透明,最後消失不見,對於自己再也回不去倒是一點也不難過,在哪裡生活對於她來說並沒有差彆。
一睜開眼,就看見床邊坐著一個身著新郎服的男子,見她醒來,收起黑沉沉的臉色,努力地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這聲音,她昏昏沉沉時聽到過的。
司月皺眉,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楊天河,紅色的喜服跟自己身上的顯然不在一個檔次,粗糙得可以,五官雖然平凡倒也端正,粗眉大眼,長得很是挺結實的,用手臂微微一撐,坐起身來,“我記得楊天賜並不長這個樣子的?”
的確,因為司月特有的舒適生活,讓她遭到村子裡的排斥或者說是嫉妒,並不常出門,記憶力,也就見過楊天賜一麵,即使印象已經不太清楚,卻也明白與眼前之人大相徑庭。
對於司月的問題,楊天河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看著對方那雙清澈的眼睛,內疚地撇開了臉,放在腿上的兩手握緊,這事他們家做得真不地道,他都羞於說出口。
司月深吸一口氣,她可不是那個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看不出這中間的不對勁,“說吧,你是誰?”
“楊天河。”楊天河乾巴巴地吐出這三個字,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這麼難說出口,似乎卡得他的嗓子都生生發疼。
“楊天河?”努力搜索著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不知為何,突然間笑了出來,她不知道,那諷刺意味十足的笑容在她那張甜美可愛的臉上違和感有多麼強烈,“楊天賜的四哥?”
司月放在被子裡的手緊緊地抓著粗布床單,難怪她會穿越到這小姑娘身上,原來是同命相連,同樣的是父親因下河救人而死,同樣的沒有好報,果然,好人是當不得的。
“恩。”楊天河眼角隻掃了一眼床上的司月,就恨不得能找個洞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