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楊家人一點動靜都沒有,讓楊天河心裡抱著一絲奢望,會不會他們家裡的人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已經改變了不少,之所以這麼久沒有來看他,是因為不好意思?
即使是一丁點的奢望,對於楊天河來說,那些都是他的親人,若變成真的,最高興的無疑是他,特彆是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楊天河都會莫名地傻笑,這個時候,楊興寶已經不會再問司月了,閉眼就睡,隻當他爹又抽風了。
隻是,十天剛過,他們的房間迎來另一位客人,十一歲的楊天麗,“四哥,四嫂,我來看你們了。”楊天麗清秀的臉上帶著可愛的笑容。
看著楊天麗,楊天河心裡是歡喜的,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所以他並沒有多想,很是熱情地招待,“小妹,快坐,”說完,不用司月開口,開心地給楊天麗倒水,甚至拿著盤子,從專門給楊興寶裝點心的盒子裡拿出不少點心,擺成一盤,放到楊天麗麵前,“吃吧,這些是小寶愛吃的,你嘗嘗看。”
“多謝四哥。”楊天麗看著桌上精致的點心,並沒有動,“四哥,還是留著給小寶吃吧,這點心看著挺貴的。”
“沒事,小寶還有呢,你吃吧。”楊天河沒心沒肺地說道,見到楊天麗吃了之後笑得更加的傻。
司月瞅著小寶委屈的模樣,聽著這兄妹兩熱鬨的對話,心想,沒想到這也是個人精,給了小寶一個安撫的眼神,楊天河就是欠虐的,帶著看戲的心情,她倒是想要看看等到楊天麗說出她的目的之後,楊天河你的笑容還能不能這麼燦爛。
“小寶,過來吃點心。”楊天麗笑著招呼楊興寶。
“多謝小姑,小姑你吃,多吃點,”楊興寶回頭笑著說道:“就是吃完了也沒事,娘親會再給小寶買的,是吧,娘親?”
“恩,”司月笑著點頭,在這個時候,她是絕對不會扯小寶後退,傷他臉麵的,就像上次小寶說錯了話,她也不會當著外人訓斥,而是回來再慢慢說。
彆以為小孩就沒有自尊,若真的傷到了,說不定會對他性格的形成和以後的人生造成不好的影響,再說,她始終堅持一點,像小寶這麼乖巧的孩子,是寵不壞的。
聽到司月的回答,楊興寶笑容更加燦爛,心想,果然是娘親了解自己,娘親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人,哼,暗自瞥了楊天河一眼,他覺得,至少一天,不,至少三天,都不跟爹說一句話,也不理他。
這邊,楊天河是絲毫不知道他已經被兩母子記在心裡,笑嗬嗬地跟楊天麗說話,雖然楊天麗這些日子沒有來看過他,可在他眼裡,楊天麗自始自終都是個乖巧懂事的妹妹。
“四嫂,你這副繡品可真漂亮。”楊天麗自從聽了二嫂的話之後,心裡就一直癢癢的,不過,她卻明白,二嫂是拿她當槍使,猶豫了許久,才決定先過來看看,若真有二嫂說得那麼好,她也不吃虧的。
梅花圖司月前天就繡好了,清洗乾淨掛在屋內陰乾,因此,楊天麗並沒有怎麼費勁就看見了那一副繡品,眼睛蹭的一下,亮得刺眼,走到繡品麵前,不住地感歎道。
司月站起身來,笑著走到楊天麗麵前,“小妹過獎了,”伸手,便將繡品取下來,摸著已經乾透了,就將其卷了起來,放在她的那個箱子裡,她這樣的動作,楊天麗隻是閃了閃眼神,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改變。
等司月回到繡架前,楊天麗也跟著蹲在一邊,看著一邊放著的花樣,還有司月沒繡多少的蘭花圖。
“真好看。”再一次笑著說道:“四嫂,你的技術可真好,能不能教我?”楊天麗的笑容很是可愛,兩雙眼睛期待地看著司月,一臉的緊張。
在一邊的楊天河頓時覺得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傻的傻子,他並不想把喜愛的妹妹往壞處想,隻是回想起小妹進屋後的一舉一動,雖然所有的行為舉止看起來都很自然,可在小妹奔向那一副繡品的時候,他就明白,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一冷靜下來,楊天河看得就更加清楚,這麼些天都沒來,怎麼可能是來看他的身體如何的,雖然說女孩子對於女紅關注多一些,可是以他的了解,他的小妹是不一樣的,喜歡讀書躲過女紅,因此,照常理來說,她應該更關注坐得更顯眼的小寶。
“不能。”眼角看著楊天河一個大男人,傻兮兮站在那裡,眼裡全是難過,心裡幸災樂禍地想著,活該,教你不死心,現在好了吧,被打擊了吧,自找的,嘴上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
楊天麗沒想到司月會拒絕得這麼乾脆,臉上的笑容僵住,眼裡閃過一絲不悅,不過,很快就被她掩飾住了,“為什麼?”這倒是她真想問的,若是說整個楊家,還有誰沒有跟司月結怨的,就隻剩下她一個,這也是二嫂為什麼會找上她的原因。
“我不願意。”司月溫和的語氣與她乾脆無情的話語一點都不相配。
接著,司月明明白白地看著蹲在地上的楊天麗一雙眼睛蒙上一層霧氣,然後,眼淚無聲地落下,嘖嘖,那種梨花帶雨的嬌弱委屈讓司月倒牙得很。
“四嫂,為什麼?你是討厭我嗎?”抽抽泣泣之間,楊天麗還能騰出嘴來委屈地問道。
司月低頭,不再看楊天麗,這姑娘是從哪裡學來的這般手段,哎,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實在是太委屈她了,她應該有更大的舞台去發揮,反正這樣的手段用在她這裡,實在是太浪費了。
因為司月拒絕得很是乾脆,楊天麗就知道不能從她這邊下手,所以,她會這樣,隻是為了讓四哥站在他這一邊。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四哥像根木頭一般,依舊無動於衷地杵在那裡,難道四哥真的變了,以前聽娘說了那麼多,她心裡其實都不信的,畢竟婆媳是冤家,娘心裡一開始就帶著偏見,可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四哥有些不一樣了,心裡有些慌,楊天麗不傻,他知道爹娘總有一天會離她而去,之後幾個哥哥便是她以後的依靠,“四哥。”
那傷心的聲音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司月覺得這殺傷力可真不小,瞧瞧她這渾身雞皮疙瘩全都冒出來了。
“小妹,沒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楊天河回神,已經當過一次傻子了,他自然不想再當第二次,坐在凳子上,看著桌上還剩下的兩塊點心,拿了一個,放在嘴裡,隻是香甜的味道卻驅不走他心裡的苦澀,沉著聲音開口說道。
“四哥。”楊天麗還帶著淚光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楊天河,見對方神色不虞,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心想,難不成四哥看穿了了什麼,這不可能,將她進房間後的舉動仔細地想了一遍,也沒露出什麼破綻,可四哥為何要這麼看著自己,“我是做錯了什麼?你也討厭我了嗎?”
對於楊天麗帶有哭意的聲音以及小心翼翼問出的話,楊天河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司月這一手繡技她不想交給彆人並沒有錯,為何小妹要哭的這般地傷心?而他又做了什麼?讓小妹擺出這麼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模樣?
想著這些天每過去一個晚上,因為白日裡家裡人沒有出現而高興,這樣的開心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而濃鬱,然而,如今看著麵前的小妹,他之前的那些心情就是像是一個笑話,笑他的天真,笑他的愚蠢。
“你先回去吧。”此時楊天河那一絲的奢望被打擊得一丁點都不剩,本身心裡就難過的他哪裡還顧得上楊天麗的心情,“小妹,快回去吧,女紅的事情你不是一直跟著二嫂學的嗎?以後還是跟著她學吧。”說著這話時,語氣裡完全沒有剛才的熱情,而是充滿不耐煩。
“四哥。”楊天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似乎受了不小的打擊。
“小妹,你四哥心情不好,你還是先回去吧。”司月實在是受不了楊天麗這模樣,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慢走,不送。”
“小姑,慢走。”楊興寶同樣笑著說道,“我送你。”
楊天麗看著這母子兩人,心裡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淚眼朦朧地看了一眼楊天河,一跺腳,飛奔而出,那掩麵拭淚翩然而出的模樣放到如今這個場景,司月怎麼都感覺很是詭異呢?
“娘親,小姑怎麼了?”楊興寶是真不知道小姑在哭什麼,爹私自把娘親買給他的點心送給小姑吃,他都沒哭,小姑哭什麼?難道是因為娘親沒答應教小姑繡花?
“沒事,她抽風了。”司月笑容不改地說道。
楊興寶點頭,對於這個回答很是認可,“娘親,你為什麼不願意叫小姑繡花?是因為討厭她嗎?”好吧,小孩心裡也挺討厭的,所以想要聽到娘親跟自己站在同一戰線。
“是挺討厭的,不過,就算我想教,你以為誰都跟我們小寶一樣聰明,以你小姑那笨蛋腦子,估計我就是願意教,她也學不會。”司月想了想,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小寶,“小寶,你記得,以後找媳婦一定不能找這樣動不動就哭的女孩子,因為哭多了人就會變笨,這樣的姑娘是生不出聰明孩子的,如是小寶以後娶這樣的姑娘,可能會生出笨蛋兒子出來的。”
“不會的,娘親,”楊興寶鄭重其事的保證道:“我才不會娶個愛哭鬼,我以後長大了,娶媳婦就娶跟你娘親一樣的。”
“真是我的乖兒子,有眼光。”司月捏著小寶的臉,笑得很是開心地說道。
本來在一邊獨自難過的楊天河,聽著司月在那裡胡謅,自家兒子還認認真真地聽進去了,有些哭笑不得,“司月,你。”本想說你彆教壞孩子的,張嘴剛想反駁的時候,突然想到,若是十幾年後,小寶帶著她媳婦給他和司月敬茶時,兒媳婦剛端起茶,就開始哭,整個人一抖,晦氣,太晦氣了,還是司月說得不錯,小寶一定不能娶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當媳婦。
“小寶,你娘說得對。”於是,到了嘴裡的話楊天河硬是改了口。
“哼。”楊興寶可還記得剛才的事情,下定決心要三天不理爹的,於是,冷哼一聲,揚著小臉站在司月身邊,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模樣。
司月也不看楊天河,揉了揉小寶的腦袋,“小寶,我們去地裡摘菜好不好?”看著外麵的天色也不早了,雖然楊天河本來就受了打擊,可那打擊是他自己找的,而看著小寶的樣子,司月覺得她也有必要懲罰一下楊天河。
再說,小寶已經學了一個下午了,出去透透氣也好。
“好,”楊興寶配合地牽著司月的手,“娘親,我們走吧。”
“恩。”司月笑著點頭,母子兩人誰也沒有理楊天河,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從他身邊經過,然後離開,最後歡快的對話也消失了。
楊天河愣住了,他就這樣被拋棄了?知道此事,後知後覺的他才想到是不是哪裡得罪了這母子兩人,什麼被家人打擊的鬱悶,等會再說,他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想清楚他哪裡做得不對了?
仔細地回想自己的行為,最後,停留在那隻剩下孤零零一塊的點心上,回想起小寶第一次抱著裝滿點心的木盒子時,他們母子兩人的對話,“娘親,這裡麵的點心都是小寶的嗎?”
“是啊,是小寶一個人的,”司月笑容滿麵地回答,“那要是我想吃,小寶會給我吃嗎?”
“會的。”楊興寶用力點頭。
接著他又想到,司月給自己縫手指的那個晚上,他喝藥的時候,司月讓小寶去那點心,還有在以後,每次喝藥,小寶都會給自己一塊點心,若是小寶手不空,司月拿的時候,也會先問過小寶,見他點頭後,才去拿的。
所以,楊天河看著自己的手,再抬頭看著擺在梳妝台上的甜心盒子,他這算是不問自取?
原本他覺得老子拿兒子的東西並沒有錯的,可想著司月的行為,又覺得自己做錯了?隻是要怎麼辦?看著隻剩下一塊的點心,想著他還拿出來不少,恩,得想辦法給小寶補上。
這邊,菜地裡,楊興寶蹲在一邊,也不摘菜,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楊家的院門口,爹怎麼還沒有跟出來,“娘親,你說我不理爹,爹會不會生氣啊?”問著這話時,楊興寶臉上有些忐忑,畢竟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對爹的。
“放心,你爹不會的,”司月笑著安慰道:“估計他現在正在想為什麼我們乖巧的小寶不理他了呢?等到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就會來跟小寶說的。”
楊天河不會生氣這一點司月可以肯定,至於會不會道歉,她就不能肯定了。
楊家發生的事情在安縣縣學裡讀書的楊天賜一點都不知道,隻是,他現在很激動,可以說非常激動,當然,不僅僅是他,恐怕真個縣學的學子都激動得很,大齊的當代大儒要來安縣,並且要在安縣收徒的消息一傳出,作為安縣應試的學子,他們怎麼能夠不激動。
當然,激動的同時,整個縣學的氣氛也緊張起來,收徒的名額肯定是有限的,楊天賜的神色雖然依舊像之前那樣的淡然,可眼裡的光彩怎麼也遮掩不住,他雖然出生農家,可在整個縣學都是十分有名氣的,一想到他若是如願成為田雪君的弟子,彆說中舉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是以後的仕途官場也是一帆風順。
不過,他也沒有放鬆,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將會對他造成威脅的人在腦中列舉了一遍,雖然不會超過十個,可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就是大儒田雪君在安縣收徒的人數絕對不會超過五個。
在楊天賜警惕彆人,將昔日的好友或者同窗當成對手的同時,他的對手同樣也在防備著他,田雪君這個名字他們是如雷貫耳,能當他的徒弟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十年寒窗,一躍龍門,都沒有當田雪君的弟子來的榮耀。
“這下你又有得忙了。”縣衙內,旁晚十分,李氏笑看著走進來的縣令大人,一位年紀輕輕風度翩翩的男人。
“姐,你又看我笑話。”男人笑著的臉上帶著疲憊,“你說老師去哪裡不好,偏偏要到我這個窮鄉僻壤來,還傳出這樣的消息,不說如今是農忙時節,我本來就挺忙的,最重要的是,鄉試在即,作為安縣縣令自然是希望我的治下更多的人金榜題名,可被老師這樣的一攪和,人心浮動,那些學子哪裡還能夠靜心地備考。”
男人的話雖然全是抱怨,可眼裡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顯示是對他口中老師的到來很是開心的,“原本還可能有好些能夠中舉或者走得更遠的,得,這下就更少了。”
“有這麼說你老師的嗎?”李氏也不生氣,笑著說道:“你難道不明白,這樣的考驗都經受不住,當官對於那些學子來說未必就是好事,不是嗎?”
“是,他是我的老師,你是我姐,怎麼說都有道理。”男人顯然是讚同李氏的話,隻不過,嘴上不甘才這麼一說而已,“隻是,老師撒下這樣的陷阱,以老師的名頭不忘下跳的人估計不多。”
“全軍覆沒才好呢,”李氏一點也不在意地說道:“總比出個貪官汙吏危害百姓之人要好,好了,不說這個了,我送來的那個女人,她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有結果了,”男人臉上有些難過,“事實就是那女人說的那樣,親手將弟弟推到河裡,他父母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死透了,哎,我得到的消息,他父母已經瘋了,如今村子裡的人養著呢。”
“那你打算怎麼辦?”李氏看著自家弟弟,她是不能理解那女人的,即使是要她的命,她也不會謀害自己的親人。
“哼。”男人的眼裡帶著冷意,“她不是嫌棄她弟弟醜嗎?所以,除了發配,我還給了她一張醜陋的麵容。”
李氏從來不小看弟弟的手段,“這樣也好,死都便宜她了,那孩子是誰家?”同樣出生大戶人家,裡麵有多少齷齪,李氏心裡很是明白。
“姐,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男人給了李氏一個安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