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蔡博文,你個,”王雪君踏進房間,就想教訓自家不孝的徒弟,找回他身為師傅的麵子,卻在看見司月的時候停了嘴,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隨後側頭看向蔡博文。
蔡博文微乎其微地搖頭,“師傅,坐吧。”指著他左邊的位置,開口說道。
“恩,”王雪君背在背後的手握了好幾下,才鬆開,不過,看著小小的房間,即使東西擺放的很合理,收拾得很乾淨,也掩飾不了它的破爛和空間的狹小。
“大人,你也來了,餓不餓?餓了就吃點心吧,娘親做飯還有好一會呢。”楊興寶跪坐在長凳子上,又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
恢複過來的王雪君眼神不滿地看著楊興寶,再一次冷哼,語氣很衝地說道:“我不餓,也不吃點心。”看著小孩那無知的臉,停頓了一下,“我渴了。”
“那我給你倒水。”楊興寶回神過來,伸手就去抓放在桌上的茶壺,司月和楊天河沒什麼感覺,倒是把王雪君和蔡博文嚇了一跳,茶壺也被蔡博文搶先拿下。
“我來吧。”簡單地說完,給王雪君到了一杯水。
喝了一口之後,王雪君才放下茶杯,才看著站在一邊的楊天河和司月,“坐下吧。”
司月也不知道這個時代女人到底是怎麼行禮的,所以,隻是點頭之後,便在王雪君的對麵坐下,楊天河跟上司月的腳步,與她在一方同坐一條凳子。
“咳咳,”王雪君乾咳兩聲,得到蔡博文一個隱晦的白眼還有楊興寶關心的眼神後,“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楊天河先搖頭,後點頭,拘束過後,他的腦子開始恢複正常,不過,這正常在彆人眼裡是完全的不正常,因為他已經想到了,按照年齡來看,此時坐在他對麵的應該就是五弟口中的大儒,父親是皇上師傅的大儒,兄長是皇子先生的大儒,他的學生最低都是進士的大儒,這其中無論是哪一個,都讓楊天河這個平凡的農民崇拜和激動得發抖。
“你抖什麼?”與他做一條凳子的司月是第一時間感覺到的,好笑地看著這個愚蠢的男人,開口問道。
“沒,沒有。”得,說話都結巴了。
對於楊天河的樣子,王雪君也不在意,這男人的表現算是正常的,至少他的眼裡沒有讓他厭惡的諂媚和彆有目的的討好,“那知道他是誰嗎?”
這一次,楊天河搖頭。
“他是我的弟子,也是你們安縣的縣令,蔡博文。”雖然平日裡嘴上對這個徒弟是有諸多的不滿,可此時,王雪君說這話時,神色間是有著驕傲的。
“什麼!”這一下,楊天河不是抖了,而是直接激動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那雙大眼睛看著蔡博文的目光跟楊興寶是一樣的崇拜和尊敬,想都沒想,就直接跪在了蔡博文麵前,“草民見過大人。”
司月傻眼地看著,蔡博文和王雪君兩人眼裡卻閃過了然,難怪楊興寶看著蔡博文會那樣,原來問題出在這裡,遺傳啊,不知為何,王雪君被受冷落的心情好了起來。
“你且起來,不必如此,今日我是被師傅過來,有事相商。”蔡博文嚴肅地說道。
“多謝大人,”楊天河鄭重其事地說完這四個字之後,才恭敬地站起身來,隻是,卻再不肯坐下,在他心裡,蔡大人就是青天一樣的存在,他一介平民,怎麼能和蔡大人平起平坐。
“我們的來意想必你們也清楚,”王雪君笑著說道:“我打算收小寶為徒,你們可願意?”
楊天河正要點頭,被司月一個堪稱淩厲的眼神止住,之後,才笑容得體地說道:“王大人能看中小寶是我們小寶的榮幸,有您這樣的大能當先生,我們也很高興,隻是,小寶才五歲,我們舍不得他早早地離家,離開父母。”
楊天河一聽這話,立刻跟著點頭,他真是昏了頭了,這點都沒想到。
“我會在安縣待很長一段時間。”王雪君笑著說道,心裡嘀咕,血緣這玩意難道真的這麼厲害,即使是生長在這麼偏遠的鄉村,鳳凰依舊是鳳凰而不會變成山雞?
司月皺眉,“既然王大人都這麼說了,我和當家的都沒有意見,隻要小寶願意。”
楊興寶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王雪君和蔡博文,“我不能當大人的徒弟嗎?”這話是對著蔡博文說道,雖然聲音很小,可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寶。”雖然和楊興寶一樣,楊天河更加崇拜蔡博文,可他清楚,大儒更厲害一些,再說,縣令大人公務繁忙,哪有空收徒。
“無事,”王雪君似早料到了這一點,笑著說道:“小家夥,你口中的大人也是我的徒弟,你若是當了我的徒弟,以後就可以和他一樣的厲害,可以保護爹娘,也不會挨餓被欺負,還可以穿和他一樣好看的衣服。”
蔡博文即使是板著臉都覺得很是丟人,這明顯是在人家父母麵前**裸地誘拐人家孩子!
司月看著王雪君,倒是不覺得奇怪,隻是,楊天河有些發愣,這大儒和他想象中的似乎差了好遠,好遠。
“真的?”還屬於單純行列的楊興寶心動了,大眼睛眨了眨,看著王雪君,明明白白地寫著,你沒騙我吧?
“不相信你問問他。”王雪君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下巴朝著蔡博文的方向。
“是真的。”蔡博文點頭。
“那好,我答應當你的弟子。”有了蔡博文的話,楊興寶倒很是乾脆地點頭。
“兩位大人如果不嫌棄,就在我這裡用午飯吧。”既然已經達成了口頭協議,在這個重誠信的社會,之後的事情已經是十拿九穩,司月看著開心的小寶,想著,這孩子是不是之前的日子把一輩子的苦都吃過了,所以這樣的狗屎運他都能遇上,那是不死說他以後都會一帆風順,福星高照。
“好。”王雪君點頭,蔡博文自然是沒有意見。
隻是這個字一落下,站在一邊的楊天河又開始激動打哆嗦了,兩手交叉反複地搓著,這大儒和縣令大人要在他家吃午飯,這是天大的榮幸啊,想著家裡菜沒有菜,肉沒有肉,更彆說酒了,好在現在日頭不算晚,去買應該還來得及。
心裡有了譜的楊天河一看家裡的人,要是他去買菜了,家裡就小寶和司月,沒人作陪啊,最主要的是,中午那一頓,他現在的身體,楊大夫是強調了的,絕對不能碰酒的,萬一兩位大人吃得不儘興,不就是他們招待不周了嗎?
“兩位大人,要不要小人去叫村長過來,陪兩位大人說說話。”楊天河想了又想,村子裡最有權威的就是村長,所以,才開口問道。
王雪君和蔡博文都不是不食人家煙火之人,特彆是蔡博文,一般他下鄉裡的話,若是吃飯,大部分時候都有村長在的,所以,倒是明白楊天河話裡的意思,“不必,今天來這裡純屬私事,切不可勞師動眾,你們忙去吧,有小寶在這裡就可以了。”
楊興寶一聽這話,挺了挺胸膛,看著他爹,表示他完全沒有問題。
一聽蔡博文這話,楊天河對他的崇拜又達到一個高度,大人果然是公正廉潔,大公無私之人。
“對了,你看我們如此裝扮,就應該明白,我們並不想太過張揚。”王雪君開口說道。
司月點頭,站起身來,拉著楊天河走了出去,“你現在去城裡買些菜回來,多買些,他們一個是小寶的師傅,一個是小寶的師兄,你可不能省著銀子,知道嗎?”
“恩,”對於司月的話,楊天河是讚同的,就算是沒有小寶的原因在,這樣的大人物到他們家吃飯,他們也能沾不少福氣和貴氣,所以,這是絕對不能省的。
剛走兩步,看著井邊的衣服,回頭說道:“那衣服你彆動,現在的太陽大,乾得快,留著我下午洗晚上也會乾的。”
“恩,”司月點頭。
自從家裡來了兩個陌生人,進入楊天河的房間之後,回到堂屋的周氏將這事跟楊天麗一說,再一琢磨,便有了現在周氏搬著凳子坐在堂屋門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西邊第一間房的場景。
她眼尖地看著司月塞了一錠銀子給楊天河,那個頭,至少有五兩,見楊天河接過就往外走,連忙跑了出去,在院子裡將其攔住,“老四,你做什麼去?”
“買菜。”楊天河心情很好,兒子被大儒收徒,這在之前,那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變成現實,怎麼可能不高興,就是說走路帶飄的都不過分,所以,即使是周氏的攔路,還有語氣不算好的質問,他都笑顏以對。
“進你屋子的兩人是誰?”周氏接著問道。
“娘,”楊天河叫道,剛才王大人說不要張揚,他不知道對娘能不能說,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便選擇不說。
“你是傻子啊,”周氏用力地拉扯了兩下楊天河,為他的不爭氣,不長心,“你現在去買菜,那一間屋子裡就你媳婦還有兩個男人,你難道就不覺得不妥嗎?”
楊天河還真沒有往那方麵想,一聽周氏這麼一說,整張臉都黑了,小聲地說道:“娘,你又想到哪裡去了,這青天白日的還能有什麼事情,而且,小寶不是人啊。”
“你懂什麼,”周氏也知道分寸,壓低聲音說道:“小寶才幾歲,知道什麼啊,你。”
“好了,娘,你真的想太多了。”楊天河不想多說,打斷周氏的話,繞過她就往外走,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這娘每天腦子裡都想的是什麼事。
楊天河走了,周氏回頭,狠狠地瞪著司月,見她在屋外升爐子,也沒有多說,回到堂屋,她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會功夫的人,他們耳聰目明,將兩人的對話完全聽在耳裡。
不過王雪君兩人都不在意,楊興寶熱切地向他們介紹剛得到的玩具,熟練地擺出兩個動物圖形,王雪君不愧是當先生的,能舉一反三,像孩子一樣,跟小寶一樣,坐在涼席上,各種各樣的圖形在他的手中,在楊興寶的驚歎崇拜下出現。
“你好厲害!”楊興寶真心誇讚道。
“哼,那是當然的,之前是你沒眼光。”王雪君得意地瞥了一眼依舊坐在凳子上的蔡博文。
那邊,周氏母女卻坐不住了,“娘,我覺得這事不太對勁,”楊天麗開口說道:“四哥認識的那些人我們都認識,如今這兩個你都沒見過,那你沒聽錯,他們是來找小寶的?”
“恩,”周氏點頭,“那人說找楊興寶,我最初還沒反應過來就是小寶,又怎麼可能會記錯。”
楊天麗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若真是那樣的話,她該怎麼辦?早知道就不應該聽二嫂的慫恿,上次繡品的事情,她算是把四哥和四嫂都得罪了,“娘,你說什麼樣的客人,需要買五兩銀子的菜?村長大叔來了也不用吧。”
“恩,”周氏點頭,五兩銀子,若在她的手裡,都能般一次酒席了,“老四媳婦就是個敗家娘們。”想到這裡還不忘罵上一句,隻是,語氣怎麼聽都帶著酸味。
“娘,四嫂花錢是大手大腳的,可四哥不一樣,”楊天麗對於自家娘完全沒有想到重點上很是無語,“我說的是,既然村長大叔來了都用不了五兩銀子,那麼,那兩位客人很有可能比村長大叔還要高。”
比村長還要高?周氏開始往上麵想,結果還是一頭霧水。
“娘,你怎麼就不想想,前兩天我們家做了什麼事情?那麼大的事情,難道你已經忘了,”楊天麗急著說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那兩位其中一位很有可能就是五哥口中的大儒。”
“啊!”一聽到這話,周氏的臉色意見,尖叫聲剛剛響起,嘴就被楊天麗眼疾手快的捂住,“娘,你彆那麼激動,被他們聽見了就不好了。”楊天麗靠著周氏小聲地說道。
周氏點頭,楊天麗這才放開她,輕聲地說道:“不可能吧,他們說要找小寶,難不成大儒是要收小寶當徒弟?”
“恩,”楊天麗點頭,“你想象,若是這事出在娘你的身上,你會舍不得那五兩銀子嗎?”
她當然舍得,可是,“為什麼不是你五哥,那小寶根本就沒有上過學啊,”周氏滿臉不解之後就是抱怨,“你說那大儒眼睛是不是我問題,你五哥那麼出色。”
就這一點,楊天麗也想不明白,不過,理由倒是有一個,“娘,你彆忘了,五哥是答錯了試題的,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若那人真是大儒的話,那樣尊貴的人如今就坐在我們家裡,我們要是什麼都不做,就是傻子了。”
這個消息太具有衝擊性了,讓周氏整個腦子都亂得很,隻知道順著楊天麗的話下去,“那我們要怎麼做?對,去叫你爹回來。”
“等等,我們誰也沒見過大儒,就是爹也沒有,”楊天麗拉著往外走的周氏,依舊很是小聲地說道:“娘,你現在去學堂,給先生請個假,把興盛他們叫回來,你想啊,他們是見過大儒的,等到確定之後,我們就不僅僅是要去叫爹了,還有把五哥叫回來。”
“叫你五哥做什麼?又不是受他當徒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五哥為了這件事情心裡有多難受,你現在讓他在一邊敲著,老五不得更難過了嗎?”說到這裡,周氏心裡就有些不滿,都是那狐狸精的錯,如果不是她讓楊興寶去參加考試,大儒就不會遇上小寶,就不會受小寶為徒,說不定就看中了老五,這麼想著,周氏就覺得是楊興寶搶了老五的名額。
楊天麗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這事先不說,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屋裡的人身份確定了,之後的事情有爹在呢。”
“那倒也是,天麗,你在家看著孩子,我這就出去。”小聲地說完,周氏整了整衣服,走出了堂屋,不由得瞥了司月那屋好幾眼,那目光中充滿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