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則是自告奮勇參戰的散人,體魄極強,便是從萬丈懸崖跳下也不會摔死,有他在前開道,完全具備了正麵一戰的力量。
夏允沉聲分析道:“夫子固然強大,但明天各方限製也極多,加上境界壓製,壽元折損等等因素,此消彼長,夫子未必能夠發揮出該有的作用。
更何況,明天不是打不打的過,也不是能不能勝利,更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我們必須勝利。便是死了也需要勝利。
因為這是反抗世家,反抗這天的決意。
不流血,如何讓未來史書上記載這一幕的文字變得沉重?
文字若隻是浮於紙上,何其淺薄?
振聾發聵的呐喊,從不是靠嗓門,而是以血書就!
明天,隻有戰死的五人,沒有失敗的五人。”
夏允往前一步,她雙手展開道:“諸位,請陪夏允一同赴死吧。”
那懶散的男子,似生性跳脫,竟發出呼呼的鼾聲。
這不協調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肅穆與莊重。
一人甕聲喊道:“夏野!”
那樹梢的男子才應了聲:“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死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娘們就是會煽情。”
其他三分忍不住有了些怒色。
但他們還未說話,夏允卻笑道:“夏野,你可知道我曾與神武王在一個皇宮裡生活了十六年?過去,他還需要叫我一聲皇姐。而且,神武王的成年禮可是我親手...”
夏野聽到神武王的事,猛然有了精神,就如一個追粉的小弟忽然打開了偶像的八卦寶庫,他一個翻身,跳下去道:“姐,你就是我姐,請務必和我講講神武王的事。”
夏允笑而不語。
夏野急的抓耳撓腮,好像明天去赴死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如今聽不到有關神武王的八卦,真是痛苦啊。
“姐,你就說說神武王的成年禮是個啥,為什麼是你親手...你親手怎麼了?不會吧?不可能吧?”
夏野雙眼放光,陷入了未知的狂熱之中。
夏允笑笑:“明天活下來,我把他的事慢慢講給你聽。”
夏野:“彆,聽不到這些我死不瞑目。”
夏允點點頭,於是開始和夏野講述...
夏野是聽得津津有味,聽著一個神話孩童時候的趣事、感知著他當年的天真,真的是讓人會心一笑之間也頗有憧憬...
尤其是,他已經把那位當做了師父,亦是父親,更是自己這一世的“源頭”所在。
之後,夏允降到了關鍵的地方,她停下了。
夏野聽到關鍵的地方,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便是問:“下麵呢?神武王被引入了畫舫,下麵呢?”
夏允打了個哈欠道:“我乏了,天色不早了,明天打完我再和你說。”
夏野目瞪口呆,“姐,快說吧,我受不了了。”
夏允不理他,走了兩步,轉身莞爾一笑道:“你就覺得明天我們一定輸嗎?夏野,取得這場勝利吧,打完了,我說下麵的事。”
夏野:...
夏允走了兩步,再次側頭笑道:“對了,下麵的事可是很刺激哦。”
夏野:!!!
啪。
臨時樹屋的門扉關上。
夏野的臉上出現了無比痛苦之色。
夏允背靠著門扉,露出笑容。
這可是跟你的學的,夏極...如果有機會,我還想聽你把故事的後續講完,那重陽真人從棺材裡跳出來之後,究竟怎麼樣了呢?
其實,她已經知道,無非是擊敗了老毒物,無非是裝了個逼,但她卻想聽那一位來講。
她花了二十餘年,才終於明白當初的夏極一個人走在那反抗世家的小道上時...是何其的無助。
他獨自從紛攘的泥土塵埃裡走出時,又是多麼的孤獨。
而...
當初曾與他為敵的自己,竟也終究走到了他曾經走過的道上。
夏允走出大門。
門外,星辰如水。
她輕輕嗬了口白氣。
“誰不想自由呢?”
...
...
第二天的深冬晨光刺破了山夜。
金色彌漫,夜霧漸散。
在簡短的過場後,兩邊的五人便是對立著站開了。
大周這邊居中的男人已是滿頭銀發,他在山中寒風裡咳嗽著,往前走去。
北商出列的則是夏允,兩邊需要在以天地起誓,以眾生為見證,再來一遍約定好的誓言。
夏允先完成了起誓,然後看著麵前男子,眼中閃爍著誓死的決意:“夫子,這一戰,我們是不會輸的。”
說完,她緩緩退後。
夏極仰頭看著天穹,他雙手拄著刀,顫巍巍的身形在刺骨晨風裡微微晃著,周邊山峰崖上的人都將目光投落在他身上。
他身後的後土,十方尊,以及其他所有人都在等著這前所未有的一戰開始。
“咳咳...咳咳咳...”
夫子忽然瘋狂咳嗽起來,老態儘顯。
眾人眼中神色各異,幾家歡喜幾家憂愁,幾家欽佩幾家嘲諷。
是的,塵埃裡永遠會存在無法想象的惡言惡語,彰顯著自己可笑的優越與不同,為此,這些人能把無恥當做光榮,把欺淩當做強大,身為弱者卻向更弱者揮刀,滾了一身畜生的屎臭,卻當做彆人所沒有的盛裝去炫耀。
但絕大部分人還是露出不忍與擔憂之色。
昨天那一戰耗損的不僅是十年壽元,也許還是夫子的未來...
此時,夫子努力地撩了撩被風吹地遮住眼鼻的銀發,深吸一口氣,對著退後的夏允道:“等等。”
夏允道:“夫子,還有何賜教?”
夏極笑道:“這一戰,我認輸。”
一言落下,夏允呆住了。
後土,十方尊等人也全呆住了。
夏極劇烈咳嗽著,“昨天一戰未曾恢複,今天若是強行出戰,必死無疑,所以認輸。”
後土急忙道:“夫子,你不參戰不是就...”
她話音剛落,忽然想起“每一戰必須有夫子參加”,這是提前約好的,夫子未戰,那就是輸了。
怎麼會這樣?
眾人終於忍不住沸騰起來。
而夏極已經去遠。
呂妙妙扶著他,走向天光初起的遠處。
遠處,一片燦爛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