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雲在早朝時對蘇念說的那一句唇語是:疼嗎?
那挑釁的眼神宣示著他要反擊了。
而蘇念當時就在想。
果然, 他知道自己那每隔三天發作一次的疼是怎麼回事。
陸修雲施施然走到桌前,坐了下去,一席朝服將他襯得麵如冠玉,可他說出來的話卻是淬了毒的, “我以為失效了, 沒想到效果還在, 看來殿下每三日都會疼上半宿吧。”
半宿?
蘇念眸色微轉,看來那毒藥效果現在減輕了, 她壓低了長眉, 威脅地瞪過去:“陸修雲, 你真的覺得本宮饒你一命是殺不了你?”
說著走到他身前,蘇念俯下身, 抬手放在他的肩膀與手臂交接處, 用力一按。
陸修雲感受到早已經接上的手臂因為她這個動作, 骨頭縫裡在發疼發脹, 提醒著他昨夜的恥辱。
長越囂張挑釁的嘴臉,和那人頭貼臉的腥臭血腥味,在腦海中浮現, 像刀子一樣劈開了他的假麵。
陸修雲冷下臉,鳳眸裡是寒冰碎裂的光, 蛇露出了毒牙,對她發出警告。
然而在他身子動的刹那,蘇念已經鬆開了手, 回到了方才的位置,半靠在窗台前,嘲弄地睨著他:
“對,保持這樣的表情。”蘇念語氣慢條斯理:“這才適合你, 陰毒凶狠,而不是偽善溫柔,真想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們口中君子如風的陸太傅其實個毒蛇一樣的偽君子。”
陸修雲沉默了片刻,冷聲道,“就算我是毒蛇,也是你蘇念放進大燕朝堂的毒蛇,怎麼,現在覺得我陰毒凶狠了?”
出乎意料的,蘇念搖頭。
“不,我很喜歡你的陰毒凶狠,從始至終都是。”
這話讓陸修雲眼睛明顯閃過一絲驚訝,他眯起鳳眸,聽著蘇念繼續說道:
“就連你架空我,我也隻是生氣。氣你瞞著我做那些小動作,但凡你說,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對你我永遠是心軟的。”
“……”
她淺色的眸子裡,有著淡淡的憂傷,好像個為情所困的少女,滿腔的鬱結。
這種情緒幾乎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讓陸修雲直接愣住。
蘇念用那雙眸子凝視著他,輕聲問:“告訴我,你對我下的什麼毒?”
陸修雲看著她,忽然嗤笑一聲,“公主倒不必如此,你想知道什麼毒這個問題,我告訴你也隻會是胡編的,因為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太行山一行到真的讓公主變了許多,以前從不假辭色,現在還會做戲了。”
蘇念:“做戲?陸修雲,若非我真的喜愛你,你真覺得你可以架空我,可以刺殺我?”
陸修雲:“喜愛?什麼是喜愛,真的喜愛,就該乖乖待在公主府裡,而非試圖反抗我。”
聽聽,多自私霸道的話。
蘇念譏諷地笑了,“所以你覺得喜愛你,就要順從的當你的金絲雀還是扯線皮影?”
陸修雲:“這不也是公主殿下對我的喜愛嗎,要順從的當你的狗。”
他最厭惡的是她眼中的高高在上,那會讓他想要毀了她。
蘇念歎了口氣,眼中閃過失望,“我以為你會懂,曾經的我喜歡你,卻礙於矜持不敢明說,但即使沒說,我也沒吝嗇行動上的坦白,不然,你真以為我是想要一條狗,就把你捧到太傅的位置?”
陸修雲皺起眉,“你想說什麼。”
蘇念:“陸修雲,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你既歡喜的享用著我為你帶來的便利,又厭惡著我與你之間的階級差距。你想拔去我的羽翼讓我當一個透明的長公主,逐漸在大眾視野裡淡去,想擺脫我成為陸太傅,而不是長公主的陸太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喜歡的厭惡的都是我給你的,你想要擺脫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就算我死了,後人提起你,依舊會說你是靠著大燕長公主才當上的太傅,你若娶妻,旁人還會歎息一句你與我之間的情深緣淺。”
陸修雲抿起唇,瘦削的下顎緊繃起來,眼中黑霧凝聚,是發怒的前兆,這樣的他危險可怕。
而蘇念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或者說是感受到了,卻根本不怕。
她歪了歪頭,“你擺脫不了我的,你看,我一回來,你就成了被長公主拋棄的舊愛,他人的憐憫是不是讓你很憤怒,這還隻是開始。我要為我的識人不清付出代價,而你也會為你的不忠受到懲罰,陸修雲,我不殺你,也不會動你太傅的位置,你會永永遠遠的坐在陸太傅的位置上,背負著被長公主拋棄的頭銜。”
“……”
陸修雲站了起來,走向她,身影將她籠罩,壓迫感如尖銳的長矛刺了過去。
“殿下。”
他輕笑,表情溫柔繾綣。
“你真覺得自己可以贏過我?強撐著病體每日上朝很辛苦吧,還要放下身段安撫那個低賤的馬奴很痛苦吧。這麼辛苦,這麼痛苦,何必呢,你沒死,我很高興,以後我們還像之前那樣好不好,殿下。”
狹長的鳳眼含著春水,上挑的眼尾似小鉤子一般。
比起長越直白的用勾引,他的勾引是含蓄地,卻猶抱琵琶半遮麵留下了無限遐想。
不得不說,陸修雲更加成熟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
蘇念欣賞著,讚歎:
“不愧豔冠盛京的男色,真的讓人心動不已,可惜啊,我拒絕。”
豔冠盛京兩字一出,就讓陸修雲冷了臉,他伸手掐住了那纖細的脖頸,低聲威脅:“殿下,你說在影衛出現之前,我能不能擰斷你的脖子?”
蘇念絲毫不畏懼,她露出甜甜的笑,說:“那要不你試試是先擰斷我的脖子,還是我先刺穿你的。”
陸修雲感受到脖子上有尖銳的物體在戳碰,冰涼涼的,威脅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