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修在舟上向前從容走了幾步,站定後愣了一瞬,忽而露出淺淺的笑意,躬身行禮。
他用舟楫作支點,敏捷地從船上躍到岸邊,二人先是生疏地對視而笑,直到陶修先開口緩和兩人間無話的尷尬:“幾年不見,我險些沒認出公儀公子,變化真不小。”
“你的變化更大些,還是沈鐘指點我找到這裡。”
二人在岸邊挑了處青草窩坐下,公儀林指著方才陶修腳下的龍舟問:“沈鐘說龍舟上的彩繪都是你畫的,手藝不錯。”
陶修對整條船的造型和彩色也很滿意:“龍頭部分我雕了六天,用時最久,船已下水十幾天,應該沒有問題。”
“你坐在龍舟的哪個位置,比賽時我給你助威。”
“右側,最後一個位置。”
二人已不是幼時無話不談的孩童,多年不見,完全不知談話從何處下手,緊張和尷尬猶如遊走全身的蛇,撓的身上虛虛癢癢,兩人突然拘謹沉默,人群的嘈雜被隔絕在耳畔,公儀林卻聽見陶修摩挲手指的聲音。
“康樂哥是否有家室?”大約是來此之前沈鐘和姑母都提起過這個話題,公儀林問出一句令自己都窒息的蠢話。
突兀的問題果然嚇了陶修一跳,他驚愕地轉頭,愣了好一會才回答:“沒有,成家一事可能與我無緣。”
“我也沒有。”
公儀林平靜地盯著清江河麵,心裡頭卻是波濤洶湧:快想想還能說什麼,書還是山,淹死還是打野雞,我得找借口逃,沈鐘你個畜生到底死在哪了……公儀林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絕望和局促,他何時在人麵前露醜過了,今日的嘴像被施了咒。
“你才幾歲,自然不會成家。何時來的玉河村?”
“今日剛到。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大約、也許是五年吧。”
“哈,是嗎,挺久——”
陶修說話的語調平和,均勻有序,他也把視野放在河麵演練的船隻上,揣摩對手的實力,但這表麵上的平靜是裝出來的,他在身側摸索到一把青草抓在手中,在回答公儀林幾個問題後吃驚地發現野草已被連根拔起。
公儀林自認在陶修不緊不慢的語調中找準附和他的速度,但開口問的又是蠢話:“你的兩隻羊怎麼樣了?”此話像在問候這些年那兩隻羊過的可好。
陶修緩慢的節奏被他烏煙瘴氣的問題擊破,張嘴“呃、呃”兩次,回道:“現在家中還有三隻,那年你看見的兩隻早就賣了。”
又是公儀林單方麵的不安和沉默,陶修也伸手抓住另外一把草。
“我打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