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2 / 2)

萬火回一 機械鬆鼠 17951 字 3個月前

“你有懷疑的對象了?”

五條悟問。

“差不多吧,現在還不是很確定,但高層當中確實有人想要刻意降低這起事件所造成的影響。”

的場灼回答:“隻是我還猜不到對方這麼做的動機……毋庸置疑,津美紀是個普通人,和阿惠也沒有實質上的血緣關係,剩下的那幾個受害者出身也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不是咒術師。”

“我在憲紀那邊旁敲側擊地問過……加茂的咒術師應該和這起事件沒什麼關係,總之在目的不明確的情況下,我這邊優先考慮解咒。有嫌疑的人名單我弄清楚以後會想辦法告知你,之後儘可能給他們找點茬。”

五條悟豎起大拇指:“沒問題!我最擅長這個了。”

不咒者和無下限之間到底孰強孰弱的競爭早就已經落下了帷幕,從五條悟習得領域展開的那一天開始,所有試圖和他較量的行為就已經全部失去了意義,但這個世界上仍舊有不少人願意相信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對抗關係,並且期待著某一天,在解咒成功之後,他能夠成為製衡五條悟的力量之一。

對此,的場灼本人的態度是樂見其成。

棋盤上的棋子是沒有自主決定權的,即便是出身於曆史悠久的咒術師家係,在不掌權的情況下也一樣隻是一枚相對好用的棋子。作為不咒者,他沒有辦法和其他人定下咒縛,因此,一切的要求和指令都隻能以口頭形式傳達,這一來一回之中就多了不少轉圜的餘地。

畢竟,和的場灼相比,在咒術界的大多數人眼中,五條悟才是那個更加鋒銳的不可控因素。他最強,很有自己的想法,這些年來也救助了很多的咒術師,發展出了以自己為核心的全新勢力,並且劍指高層,毫不掩飾自己想要更替新血液的欲望。

而那些隸屬於五條悟麾下蓬勃發展的勢力則更加令人忌憚——這些年被他救下了不少的咒術師,被禪院家所拋棄的真希,從死刑判決當中被搶回來的憂太,還有三年級的秤金次……除卻本人就是特級咒術師以外,這些勢力明晃晃地威脅著咒術界原本的秩序。

於是就必須要有人製衡。

沒有人,就創造人出來。

五條悟本人和他所屬的勢力方越強,製衡的力量也就越為必要——當然,如果讓硝子本人來評論的話,這種想法不啻於是白日做夢,但說不定年紀一大腦子就不夠好用,讓的場灼成為了保守派手裡的一把不那麼好用,但很有必要的武器。

再次重申,在高層的眼中,他們都是棋盤上的棋子——但倘若棋子開始線下作弊,互相串通,沆瀣一氣,甚至頻繁互通情報,情況就會變得截然不同。

五條悟越強,他的存在就越有必要,因此獲取高層的情報也更加方便——於是兩個人都表麵上心照不宣地維護起了“塑料關係”,的場灼放任論壇裡對他的流言愈演愈烈,而在麵對非高專咒術師的時候,五條悟的氣人程度也足夠讓所有人相信,他們之間其實存在著深重到化不開的矛盾。

礙於種種原因,他們在這些年裡其實並不常見麵——至於私下裡究竟關係如何,家入硝子和庵歌姬都隻想痛斥這兩個演員缺乏職業道德,在她們的麵前就從不偽裝。

五條家原本是個吃穿用度都非常傳統的家族,和的場與加茂沒有多大區彆,但在五條悟繼任家主之後,經曆了一連串大刀闊斧的整頓改革,最主要的方麵就是豐富了菜譜。

並且整個建築群無線wifi全覆蓋,想在什麼地方打遊戲信號都很好,建築物裡裝空調,部分房間撤掉榻榻米換了西式的軟床,相比於仍舊處在封建大家庭狀態的的場家,讓的場灼顯得頗為羨慕。

當上了家主就是好,想乾什麼就能乾什麼。

……乾脆下次慫恿靜司在家裡裝路由器吧。

此時此刻,他的手機正被五條悟拿在手裡,刷著那個咒術師內部限定的,邀請製才能加入的,“anti五條悟”的板塊。

——實際上他自己也有賬號,隻不過沒有這個子板塊的通行權限。作為工作之餘的消遣,五條悟有過身披無數馬甲在論壇上拱火的經驗,依靠把大部分人氣得半死來讓自己減壓,手法相當令人發指。

他的心態非常平穩,看著連篇累牘彈劾自己的內容,不僅不覺得生氣,甚至還很愉快。

“……等等,你在用我的賬號回複?”

的場灼明顯覺得不對勁,等到他把手機拿回來以後對方早就已經用他的賬號回複了洋洋灑灑的挑釁內容。

論壇裡大多數的咒術師都是匿名身份,但的場灼的賬號……是管理員。

作為論壇的頻道管理員,他在這個區域是不可能匿名的。

的場灼:“……”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五條悟:“你乾什麼——”

突然搶走彆人的手機是不禮貌的,冒用彆人的身份大放厥詞當然也很過分,但這些常識在這個人的身上根本行不通,他是個曾經穿過歌姬的裙子來“幫助她調整任務失敗的情緒”的人……當時的場麵一度控製不住,最後還是冥小姐幫忙收的場。

不過的場灼倒是沒打算在這方麵計較——畢竟這麼多年他不習慣也該習慣了——隻是很擔心一直以來認真營造的身份會不會馬失前蹄,在論壇裡翻車。

“阿灼你不用擔心啦,這些家夥都隻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而已。”

五條悟伸了個懶腰,雙手墊在腦後:“怎麼解釋都不會聽的,嘖……有時候很難忍住不去撬開他們的大腦,看看裡麵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

在對方開始這麼抱怨的時候,的場灼已經劃開了自己的曆史發言記錄。

……好家夥,打字速度可真快,最強就連在網上拱火也是最強。

他去五條家的行蹤並沒有特意掩飾,京都又是個咒術師濃度極高的地方,哪怕是沿著鴨川河岸走說不定都能撞見幾個同行,這種大包小包被指示過去的行徑果然引來了探討。五條悟用管理員賬號在評論區大放厥詞,說你們這群人有本事在這裡嘮嘮叨叨,不如直接一鍵快進到五條家來真人快打。

剩下的內容看了就讓人血壓爬升,包括但不限於“像你們這樣的人我一秒鐘能打五十個”,“一看就是要孤獨終老的發言”,以及“不會吧,既然你們都看不下去我把他叫來家裡打遊戲,為什麼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出來聲討我呢”?

賬號使用者的身份到底是誰已經可見一斑了。

沒有人願意和他真人快打,評論區裡留下了一連串的問號。之後迅速有人反應過來,說這個版塊不是禁止五條悟進入嗎,然後又恍然看到發帖人的身份認證。

……好嘛,一定是手機被搶走了,五條悟的罪狀再加一筆——但絕對不會有人以身犯險來五條家的勢力範圍領死。

大家紛紛就的場灼的賬號危矣,還能不能繼續在本區當管理展開探討,全然忘記了這個管理員的身份還是全論壇投票被強行投出來的,對方曾經推辭過結果沒用。

五條悟也湊過來一起看評論,顯得樂不可支:“你看吧,大家也隻會覺得你被威脅了而已,還有人讓你活著就出來冒個泡眨眨眼睛呢,要不要發個自拍或者錄點視頻啊?”

“……還是算了。”

你還是不要繼續去刺激彆人的心臟了。

的場灼忍不住捂臉,擔心的情況倒是並沒有發生,大部分業界咒術師的想象力還是沒能趕上五條悟的行動能力。隻是對方還不願意放過他的手機,一邊迅速吃光了剩下的冰淇淋,一邊在這個新的論壇分區裡縱橫馳騁,直到半小時之後的場灼的賬號被取消了管理員權限,然後慘遭庵歌姬的禁言。

五條悟憤憤不平地想要去給歌姬打電話,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

的場灼:“……”

意料之中,他甚至懷疑自己的電話號碼也被短暫地拖進了黑名單。

“不過,看到自己被說各種各樣的壞話,悟不會生氣嗎?”

的場灼問。

“生氣?你是說哪些?”

“……就比如,說是你出生以後咒靈都變多了之類的,咒術師的生活壓力一下子增加了很多。”

實際上原話比這個說得難聽的要多少有多少,看了以後就讓人很上火,五條悟一邊劃拉手機屏幕,給的場灼的手機裡下載了七八個手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阿灼會生氣嗎?”

“看了那種內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吧。”

而且平心而論,從他自己的立場上來說,“因為五條悟的誕生而導致打破平衡,咒靈的數量和強度有所增加”絕對是個占比不足三成的理由。

很多傳統咒術師都有些不問世事,隻聽從於咒術界的指示,但實際上,五條悟出生的時間除了是“平成的開端”以外,更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尾聲。

——泡沫經濟的尾聲。

九十年代,大概就是大家剛剛覺醒術式沒多久的年齡段,日本的泡沫經濟慘遭刺破,此後迸發出了令全世界都感到震懾不已的經濟危機。債務的結算,企業的破產和裁員,加杠杆失敗破產的金融從業者,徹底潰敗的地產業,外加美國造成的經濟壓力……一切的一切將當時人們的精神壓力壓迫到了極限。

銀座的奢侈品店再也不像是早些年那樣顧客絡繹不絕,而是要麼開始打折扣,要麼走起了“隻針對少數客人”實則壓縮經營範圍的自保方針,那個時候東京地鐵隔三差五就有人臥軌,在這種群體性的精神壓力和絕望之下,誕生出的咒靈強度決不可同日而語。

隻是比起虛無縹緲的經濟運作,比起美國強加給日本的廣場協議,日元的非正常升值和惡性通脹,大家都傾向於將矛頭指向已知而熟悉的領域,一個明確的個體也比複雜的金融邏輯要來得好理解。

祛除繃帶之後的那雙藍眼睛看著對方,無數信息灌入六眼,阿灼的咒力特性很好辨認,像是黑夜裡的火炬一樣明亮,但現在的重點並不是這個……

“……你真的生氣了啊?”

他眨眨眼睛,覺得新奇。明晃晃的咒力在他的視野裡竄動著,心率,呼吸頻率,還有脈搏,六眼收集而來的所有情報彙聚成一句“我確實心情不好”。

“總不能看到彆人那樣說你,我還在旁邊拍手叫好。”

那也太不做人了一點。

五條悟的眼睛亮亮的,這家夥的臉型從高專到現在都沒太大變化,就好像時間根本沒在他的身上留下什麼刻痕。他看上去很快樂地湊過來貼貼,一隻手按著的場灼的手腕,呼吸打在耳畔:“——我很高興。”

“……因為我在生氣?這有點太過分了吧。”

“一點也不過分,是你的理解力有問題。”

“哈?”

“沒事——玩笑而已。”

他其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作為最強,他人的期望,憎惡,怨恨和依賴都像是風與水一樣來得理所當然,人類會在乎植物或者昆蟲的想法嗎?那顯然不會,被蜜蜂蟄到或許確實有點煩有點痛,但那和整段人生以及要做的事相比,還不如一個草莓大福有吸引力。

就在這時,和室外麵被輕輕地敲了兩下。

五條悟立刻鬆手,躺回了自己的懶人沙發上,擺出一副“我們不是很熟”的表情來。的場灼在心裡為這種翻車演技笑了幾聲,橫推開門,看到已經有些年紀的老管家搬著一個矮桌進來,擺在房間正中,隨後又差人過來往房間裡端水炊鍋。

的場灼顯得有些難以置信——這裡可是禦三家,參考他早年在的場家生活的經驗,在自己房間裡擺桌子吃飯是要被老年人連聲大呼年輕人不講傳統世風日下的,然而五條悟甚至還很得意地抬起下巴,顯然是從童年時期一路抗爭到青年,顯得戰果不菲。

老管家一言難儘地看了的場灼一眼,眼觀鼻鼻觀心地給水炊鍋裡加湯,再在小方桌上擺小菜:加了芝麻油的空心菜,調味過後的紅薑,還有可以涮在水炊鍋裡吃的蜂鬥菜,最後擺上兩個小碟子,在五條悟麵前的那個碟子裡擦上山葵醬。

“……誒?”

的場灼看著對方隻留了一份山葵醬就轉身欲走。

“——您不是不喜歡吃這個嗎?”

老管家輕飄飄地問。

他確實不愛吃……是悟提前打過招呼嗎?的場灼看向五條悟,然而根據他對對方這麼多年的了解,這實在是不太可能。

不過水炊鍋正在麵前冒出誘人的乳白色氣泡,切好的雞肉塊在裡麵沉沉浮浮,這個氛圍也確實讓人不太方便問話。

於是的場灼舉起筷子,很快就將那一點點疑惑拋之腦後。或許是由於術式對大腦的消耗,五條悟吃東西的速度向來很快,大根胡蘿卜和新鮮的平菇漂浮在白湯裡,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漸消失。

窗外的積雪反映著夕陽照映下的暖光,有烏鴉抖著翅膀停在房簷下,不知道在啄食些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五條悟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的場灼看了一眼,來電人是伏黑惠。大概是新年祝福,或者在琦玉那邊碰到了什麼咒靈,畢竟他還沒有正式步入咒術界,在祓除咒靈相關的工作上,都是由五條悟負責接線……

……結果對方在接過電話之後就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白發的咒術師沉默了一下,把手機塞到了的場灼的手上:“阿灼你來聽。”

“……什麼?”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迫將耳朵貼在了手機屏幕上:“抱歉……阿惠?”

結果卻不是伏黑惠在打電話,手機對麵是一個成年男性的聲音,很嚴肅,帶著些責備的意味。

“你好,您就是伏黑同學的監護人嗎?”

……法律意義上不是,的場灼在心裡想。

但五條悟看上去一副完全不想管這件事的樣子,於是的場灼隻能先答應:“和我說也一樣,阿惠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

對方咳嗽了一聲,“伏黑同學附近的不良打過架之後,把對方用繩子捆起來掛在了教學樓的外麵,路過的市民看到以後報了警……能請您來一下警察局嗎?”

的場灼:……??

現在國中不是在放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