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笙匆匆刷了個牙,抹了把臉便出了門。
中心醫院對明笙來說並不陌生。
曾經很多年前她也是這家醫院的常客,明江要上班請不出假,小小的她就和護工一起,陪著媽媽上醫院治療。
她習慣了在媽媽的病床邊看書寫作業。
寫完媽媽會用僅剩的那點力氣為她講解,聲音柔軟,麵目慈和,就算寫錯了也不會發脾氣罵人,她會柔笑著說:“又犯錯了,笙笙今天有點馬虎哦。”
從小到大明笙就喜歡讀書。
看書寫作業時,就好像媽媽一直無聲陪伴身邊,是非常寧靜幸福的時刻。
但中心醫院於她,始終是恐怖絕望的存在。
媽媽生命的最後時間是在這家醫院度過的。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為了傅西洲,再踏足這裡。
她在急診室病房找到了正在沉睡的傅西洲。
往常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男人,闔著雙眼,吐血後臉色青白,渾身一股嘔吐後的酸臭味,就算換了病號服也還是臭烘烘的。
醫生已經為他做了緊急處理,這會兒情況已經穩定,正在輸液。
明笙安靜站在病床邊,安靜又疑惑地看著他。
她隻見過他精力充沛、健壯如牛的一麵。
從來不知道他這樣的男人,有一天也會虛弱無力,等著被人照顧。
李京爾和廖擎圍著他,看起來這一晚被折騰得不輕,兩人都是麵色頹敗,邋裡邋遢。
明笙隨著李京爾走到了走廊較為安靜的角落。
“怎麼回事?他怎麼喝那麼多?”
明笙隻覺得事情蹊蹺。
傅西洲喝酒一向自律,心情不好頂多喝點啤酒解悶,明笙記憶中就沒見他喝醉過,因此才會那麼詫異。
她在李京爾臉上尋找答案,卻見他眉頭緊鎖,罕有地沒有馬上張口,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明笙聰慧:“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也不是。”李京爾解釋,“有些事情我們也是剛知道,其實跟西洲一樣震驚,千頭萬緒,還不知道從哪裡跟你說起。”
在他有條理的敘述下,明笙慢慢得知了真相的一角。
昨夜傅景淮約傅西洲在餐廳吃飯,餐桌上還有另一個不過十幾l歲的男孩,有著和傅景淮很相似的臉部輪廓,甚至打量身高,將來也會和傅西洲一樣高大有型。
男孩中英文流利,開口便乖巧地喊“哥哥”。
“這是你弟弟,平朗。”
傅景淮無視大兒子震驚難以置信的表情,語調平靜說下去,“爸爸犯過一些男人都會犯的錯,但是這已經是過去式了,也不能改變平朗已經長大的事實。我希望你和弟弟以後友好相處,你們都是骨血,有傅家男人開拓進取的基因,我希望即便我以後退休,你們兄弟可以始終一心。”
“昨晚傅叔叔讓西洲見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隻是目的之一。”
李京爾一改往日愛笑的習慣,臉色深沉說,“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借這個橫空出世的弟弟,向西洲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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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笙吃了一驚。
她並不了解傅家的事,也從不問,十分謹慎地選擇置身事外。
但眼下,傅西洲這個頹廢至極的樣子,她好像再也做不到不聞不問。
“傅叔叔不同意西洲在外麵創業,他想要Bro胎死腹中。”
明笙張口結舌地望著李京爾,一時間心亂如麻。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傅西洲為Bro投入的精力時間,有時候半夜醒來,發現枕邊人不在,暮華裡的書房角落發出幽光,他戴著防藍光眼鏡坐在電腦後,嘴裡叼著根煙,在嫋嫋煙霧中,專注敲著代碼。
Bro就好像是傅西洲的孩子,他完全從零開始孕育它,Bro能有今天,耗儘三人的時間心血。
可現在,就在Bro快上軌道的時候,傅景淮正式發話,不準他繼續下去了。
在她六神無主之際,李京爾還在語氣沉重說下去。
“他希望西洲畢業後出國讀幾l年企業管理,回國後從公司基層開始做起。”
“出國?”
明笙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隻是為傅西洲感到傷心。
也恍然明白過來,他為什麼酒醉得那麼厲害。
也許是一夜之間的信念崩塌吧。
傅景淮親手在兒子麵前打破夫妻恩愛家庭和睦的假象還不夠,甚至還逼迫他放棄一直以來在堅持的事情。
她沉默片刻啟唇:“他不會答應的,他說過不想再浪費時間。”
甚至清城大學的學業,他也早就萌生退學的念頭,要不是傅景淮一直極力阻止,他早就一意孤行辦了退學手續。
感興趣的時候他百分百投入熱忱,不眠不休也沒關係。
不感興趣的,他甚至懶得花費哪怕一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