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
林窈抬眸的瞬間,視線撞進了一雙微微低垂著的桃花眼裡。
男人清冷的瞳仁融在燈光下，正垂眸看向她。
那雙淺灰色瞳孔被燈光照的多了幾許通透光澤，淡定從容好似並不在意身上的臟汙。但林窈卻敏銳地從他眼底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她心口一怔,眼眶倏地紅了。
好嚇人啊,賀厭那個眼神。
少女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避嫌一樣離他遠些。
“抱歉，賀師兄。”
林窈聲音小小的,語氣既僵硬又無措，還緊緊擰著眉心連退數步，毫不掩飾想要避開他的意思。
“這套衣服的乾洗費用，我來出……”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話不妥，林窈又連忙補充,“不，不止是乾洗費用,整套衣服一共多少錢,費用都由我賠償。真的很抱歉。”
態度誠懇又真摯。
原本神色從容冷淡沒什麼表情的賀厭,聽到這句話，卻挑了挑眉，眸色微不可察冷了下來。
他剛進包房，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女孩‘有心機’地弄了一身油膩。可那時候,賀厭甚至連臉色都沒變，眉都沒蹙一下。
他身邊總是會出現一些彆有用心，或者自認為手段隱蔽不為人知的女孩,為了攀上賀家的家世,借著各種由頭製造假裝偶遇的機會。
參加宴會時,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的、潑了紅酒的、頭發纏住他紐扣的,甚至是……連命都不要了在他開車時假裝偶遇往他車上撞的。
賀厭一開始以為,林窈也是這樣的。
尤其是在低眸看清她那張清麗漂亮的小臉時，瞬間就想到了昨天軍訓操場上，女孩突然暈倒撞進他懷裡的那個畫麵。
又是她，林窈。
所以，當他看清林窈那張臉時，一點兒也不意外，反而神色淡定地等著看她還有什麼後續手段。
但沒想到。
少女卻突然擰著眉心很嫌棄地連連退後，仿若避之不及。
就連那雙眼都被嚇得微微發紅，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賀厭：……
他有那麼嚇人麼？
明明被弄臟的是他。
“厭哥哥，林窈她不是故意的，怪我……是
我剛才著急推了她一下……”幸好喬歆解釋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算是暫時打破了那一瞬間的尷尬。
緊接著又是一群人的聲音。
“唉呀怎麼弄到賀厭師兄身上了。”
“賀厭沒事吧。”
“快拿紙巾擦擦。”
好在現場也沒人責怪林窈就是好幾個人拿著紙巾、擦手巾輪流上去搶著幫賀厭擦著身上的臟汙
小姑娘往後連退了數步看著被人群圍了幾層的男人鬆了口氣。
也好。
她道歉也道歉了還承諾會賠償也有人在幫賀厭處理了那……就用不上她再湊過去表示關心慰問了吧？
林窈摘了手套剛想走回自己坐的位置就聽到一個聲音傳來——
“我像是缺錢買一套衣服的人嗎？”
賀厭低沉華麗的聲線帶著幾分慵懶冷淡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廓裡。
林窈微微怔愣回眸就看到人群自動散開。
被眾心捧月拱在中間的年輕男人一雙桃花眼正落在她身上眼底清冷似笑非笑盯著她仿佛是在等著她的回答。
林窈：“……”
周圍的視線突然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她耳根不受控的微微發燙一抹紅悄然爬上耳尖。
好尷尬啊。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又在道歉了又是誠懇又很有禮貌的態度明明聲線那麼軟但說出口的語調卻是公事公辦。
林窈：“不然賀師兄你看看需要我怎麼賠償道歉？”
那雙漂亮的鹿眼劃過一絲困惑後就是在儘力的處理這件事。
儼然就是能用金錢平息就用金錢平息不能的話也全憑賀厭的意思絕沒有任何要將事情擴大或者繼續生出與賀厭之間的更多牽扯。
恨不得立刻就將事情處理完。
林窈：“你儘管開口我都可以。”
賀厭歪頭眯了眯眼。
目光微不可察停留在她微微泛紅的、看起來有幾分可愛的耳尖上。
他心間第一次生出對自己判斷的一絲懷疑。
難道先前是他誤會了？
眼前女孩想要避嫌、快刀斬亂麻處理完這件事的態度清晰明確
不像是演的。
反正賀厭閱人無數，是沒看出來林窈有任何一點想跟自己牽扯的意思。
要麼，就是這個女孩子的演技太好。
好到連他都看不出一絲破綻。
可她卻接連兩次撞到他身上。
賀厭從小到大碰到的算計太多，並不相信世上有那麼多湊巧的事。
“不用了。
林窈：？？？
還以為賀厭會借此做文章，沒那麼容易就放過她呢。
畢竟，光從喬歆的轉述中，林窈就能感覺到這個人對她帶有的偏見和不喜。
“哎呀厭哥哥，你看你剛才那樣，把我室友都嚇著了。多大點事啊，就一件衣服……沒事了沒事了，大家坐下繼續吃喝。
喬歆過來拉著林窈坐下，小聲說，“林窈你彆怕啊，厭哥哥都說下次注意了，就是不在意了。今天都怪我太急了，好心辦壞事，你千萬彆往心裡去。
她想讓林窈在厭哥哥麵前有個好印象，以後在學校有賀厭照著，乾什麼都順心些。可惜剛見麵就弄巧成拙了。
林窈不知道喬歆的想法，還在柔聲安慰跟喬歆說不要緊。
要是她知道喬歆想讓她在賀厭麵前刷好感度，一定會毫不猶豫打消喬歆這個念頭。賀厭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賀厭，巴不得跟這個人不搭邊。
飯局開始的插曲就這樣揭過，很快就有人敲門進來送了一套新的衣服，賀厭離開換上。
等他再回來，換了一件白色的襯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麵一顆，倒是比剛才穿著休閒裝的樣子更多了幾分清冷禁欲。
酒過三巡，桌上突然有人發現坐在餐桌下麵一直低頭悶吃的女孩，不就是剛剛才跟賀厭一起上了論壇熱門視頻的數學係係花嘛！
“難怪從剛才開始我就覺得這個師妹格外的漂亮，還在納悶怎麼沒在咱們金融係見過。原來你就是……就是數院的那個叫什麼、什麼林什麼的……記不清林窈名字的男生，突然說道。
一句話，把大家都給點醒了。
不怪他們開始沒注意，實在是林窈今天穿的簡單隨意，臉上未施脂粉，又從頭到尾都埋著腦袋。
要不是剛剛她撞
到賀厭身上那下自然成為全場焦點讓人注意到她那張臉
“林什麼林啊。”喬歆埋汰地瞪了那個記不清林窈名字的男生扒著林窈的肩大大方方介紹“這是我室友林窈。她性格可好了你們不許欺負她。”
林窈沒想到席間會有人點她但大家的目光都看過來了隻能大大方方衝眾人點點頭抿唇問好。
她一笑在場眾人就覺得喬歆的話果然不假。
真的好乖好軟一姑娘。
有幾個和賀厭關係不錯的學長忍不住八卦起來——
“所以林師妹是不是和賀厭早就認識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賀厭在學校裡抱著小姑娘跑。”
“剛才也是啊誰不知道賀厭這人最有潔癖弄臟衣服都沒生氣是吧賀厭？”
林窈沒想到話題怎麼又扯到了她和賀厭身上。
她有些不耐煩輕輕擰了擰眉自以為掩藏很好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怕麻煩和嫌棄之情。
當然怕了她是真怕和人傳出緋聞的。
尤其是和賀厭這種會鬨上校園論壇的……要是時煜回來看見了林窈簡直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死’。
賀厭的位置就在林窈正對麵他坐上首她坐最下方。
原本賀厭聽到旁邊人起哄的話眉心也微微蹙了蹙透出幾分不耐。
但一抬眼目光不經意掃過對麵座位上微微低著腦袋眉眼間流露出一抹害怕和嫌棄神情的林窈。
賀厭：“……”
“不認識。”賀厭瞥了眼林窈說“昨天隻是恰巧碰見這位師妹暈倒。今天跟你們一樣都是第一次正式見麵。”
他和他那個圈子裡的人交際態度向來冷淡疏離。但跟京大的同學之間卻顯得和煦可親許多。
季子墨身為賀厭關係最親的師兄可不慣著他：“這麼說你昨天就是單純助人為樂？彆怪師兄多事啊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喜歡幫助同學？”
這話一出大家都笑。
也是彆看賀厭跟他們相處沒什麼架子其實大家都知道賀厭背後的家世身份他可不是什麼助人為樂還會親自把同學送去醫務室的那種大好人。
賀厭也
沒多解釋，隻是勾了勾唇，笑意卻並不達眼底。
他承認，昨天會送林窈去醫務室，是因為在操場上認出，她就是喬歆在鼎燕樓上給他看過照片的那位室友。
能同時跟祁硯野和時煜兩人扯上關係，讓賀厭對這個叫林窈的女孩印象深刻。
所以，當操場上，這個女孩又再一次故技重施撞到自己麵前。
賀厭才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她。
大概是……好奇心起，想看看她的手段還有多少？
眾人哄笑間，坐在下首的小姑娘卻突然站了起來。
“對了，昨天的事，還沒有正式謝過賀師兄。
林窈一板一眼舉著飲料，朝賀厭看過去。
她今天來就是為了乾這個的，想著乾脆一步到位，趕快把正事做了，以後也好跟賀厭撇清關係。
於是，賀厭就看到小姑娘舉著杯子敬他。表情既嚴肅又正式，聲音還特彆的鄭重。
有那麼一瞬間，賀厭甚至覺得林窈敬的不是自己，而是什麼墓碑雕塑。
林窈：“剛好借著這個機會，我跟賀師兄好好道個謝。謝謝賀師兄昨天的仗義相助。
她說完，就仰著頭，一口把杯子裡的飲料都悶了下去。喝完了，小姑娘還把杯子反過來，倒著給賀厭看看。表示自己杯子裡一滴都不剩了。
林窈估摸著，這樣的誠意總算是夠了吧，她看她爸在酒桌上都是這樣的。
賀厭眼中閃過一絲意外，貴公子的臉色都快繃不住了：“……
這小丫頭到底把他當什麼了。
賀厭一雙桃花眼若有所思落在林窈一口氣悶完飲料後，微紅的小臉上。
見她坐下，他正要懶懶開口。
就看見剛坐好的小姑娘，又握著手機倉惶彈了起來。
喬歆：“怎麼了，林窈？
“沒、沒什麼，我……我出去接個電話。少女手裡攥緊了手機，貝齒咬緊了唇瓣，鹿眼裡濕漉漉泛著光澤，好像很著急又很緊張的樣子。
她說完，握著手機小跑出了包間。
這就像是一段無關痛癢的小插曲，包房裡的眾人還在互相談笑哄鬨，無人在意林窈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