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2 / 2)

謝聞淵當時很想寫一句甜蜜的話,無奈沒有這方麵的細胞,筆尖戳爛了好幾張紙,最後也隻在上麵寫了“林雪曠”三個字。

一個隻要說出口,就想要微笑的名字。

至於更多的表白,他要等兩人高考完,當著林雪曠的麵說。

少年的心思總是青澀而又美好,但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能實現。

謝聞淵心裡紛紛擾擾,手上也已經不知不覺地將那顆心給展開了。

他動作十分熟練,展開後低頭一看,隻見那張皺巴巴的紙上,赫然寫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林雪曠。

謝聞淵的瞳孔驟然一縮。

現實與曾經的回憶在這個瞬間產生了奇異的重疊,但實在無法令人感到浪漫,林雪曠的名字竟出現在這裡,無端端顯得詭異。

他跟祁彥誌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兩人之間有著這樣多的瓜葛和巧合?

林雪曠會不會因此遇到什麼危險,或者說,林雪曠的身上本來就還有什麼麻煩尚未解決?他這次人雖然回來了,但一切表現都很奇怪。

謝聞淵還沒來得及深想,頭部突然傳來一陣毫無征兆的劇痛,仿佛有兩根鐵釘順著太陽穴釘了進去,不停翻攪。

同時,眼前有一些散碎的畫麵飛速閃過,似是他與林雪曠相處的過往,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但又如此的牽動心神。

要是他有什麼事……要是他有什麼事……

林雪曠離開的這幾年,沒有他的音訊,不能確定他的安危,本來就是心裡的一根刺,經不起任何撥弄。

心疼、暴躁、恐慌、焦慮……連謝聞淵自己都沒有料到,他的情緒竟然來得如此猛烈而極端,仿佛對於“林雪曠會出意外”這件事的懼怕已經根植在了骨血中。

謝聞淵的手指略收緊,他垂下眼,幾乎是本能地將那張紙折了起來。

蕙蕙本來站在謝聞淵的桌前,好奇地用手指扒拉著托盤裡的東西,結果看見了林雪曠的名字也是大吃一驚。

見到謝聞淵的動作,她什麼都沒說,悄悄挪了挪身子,將其他人的視線擋住。

“謝顧問,你……”

“我沒事,有點累了。”

謝聞淵撐著膝蓋,慢慢站起身來,他的臉逆著光,看不清神情,單聽聲音毫無異狀:“今天都這麼晚了,你們不下班嗎?”

易奉怡道:“我就是來說這個的,夜班到點了,咱們都下樓吧。小吳,你留這裡值班,其他人撤,明天繼續調查。”

謝聞淵不動聲色地將手裡那張紙塞進了自己的衣兜,剩下的一些資料翻了翻,見用不著了,就隨手朝著旁邊一遞。

他被人前呼後擁慣了,坐車主動上後座,文件有跟班的幫拿,就連電梯都很少自己按,大家都對這位顧問的大少爺做派有所耳聞,剛才那位年輕姑娘挽了下發絲,連忙上前一步去接。

謝聞淵本來連頭都沒回,但就在對方靠近的時候,他忽地轉頭,盯了那人一眼,然後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白天被林雪曠灑過水的發梢上。

易奉怡道:“我們這裡沒規定要必須剪頭發……”

“我也不是紀律委員。”謝聞淵衝著那姑娘一努嘴:“她身上被人下過幻形術。”

“難道是為了結界?”易奉怡皺了下眉,反應很快,“那我過去……”

謝聞淵道:“不用了,我回家順路,我去看看吧。蕙蕙,走。”

其他人都各自散去,謝聞淵沒叫司機,帶著蕙蕙開車去了A大。

夜裡的路上沒有行人和車輛,蕙蕙盤膝坐在車頂上,笑盈盈地張開手臂吹風,兩人一路來到案發現場。

謝聞淵著實敏銳,但可惜發現時也晚了,這時林雪曠已經離開,而且把所有痕跡處理的十分乾淨,結界也重新封印完好,謝聞淵沒能發現任何異常。

謝聞淵重新上了車,卻坐在駕駛座上,一時沒動,透過車窗眺望著暗沉沉的校園。

漆黑的夜色映在他同樣黑而深冷的雙眸中,帶上了一重晦暗難辨的神色。

蕙蕙從車頂上翻下來,像一團輕煙似地坐到了副駕駛座上,憂鬱地說道:“我還沒見到雪雪,好想他啊。是你說他回來了,答應帶我去見他的。”

謝聞淵道:“如果他不想見你,說不定還對你很凶,你還見嗎?”

“不可能。”蕙蕙很有信心,“我和你的地位不一樣,我是被他救回來寄養在你這裡的,不應該因為你惹他生氣了就被遷怒吧。如果他不想搭理你了,應該把我要回去。”

這破孩子。

謝聞淵:“……林蕙蕙同誌,麻煩你還是先滾回去吧,少在這給我添堵了。今天太晚了,小雪肯定也睡了,下回見到他我再叫你。”

蕙蕙遲疑了一下:“行吧。”

她的身體逐漸透明,在消失之前,老成地拍了拍謝聞淵的肩膀:“你也彆太煩了,說不定你們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好了,雪雪過去也對你很在意的。”

“過去?”

謝聞淵自嘲地笑了笑,低聲說:“原來已是過去。”

聒噪的小丫頭片子走了,他總算得以獨自安靜了一會,但片刻後,謝聞淵還是發動車子,來到林雪曠的宿舍樓底下。

將車停在一個角落裡,他按照白天打聽到的宿舍號,默默地尋找那扇窗戶。

萬籟俱寂,每一扇黑沉沉的窗戶看起來都一樣,但謝聞淵就是覺得林雪曠住的那間宿舍連窗框都要格外親切可愛些。

他喜歡這樣的黑暗,仿佛可以遮掩掉許多嶙峋的現實,依稀還是兩人沒有經曆過分離的那段時光,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這種等候和守望對方的快樂。

不是想打擾他,但是在這裡,就會覺得很安心。

想著今天的相逢,想著案子,想著那張不明不白的字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聞淵的思緒有些朦朧起來。

其實自從林雪曠走後,他的睡眠一直不大好,足有四年多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反倒是坐在這車上,有種說不出的安心和困倦,不知不覺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夢境,再次不請自來。

他好像是有什麼事要出門,收拾好了外出的東西,眼看還剩下一些時間,便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裡。

有個人在那裡休息。

他獨自躺在寬大而柔軟的床上,卻隻占了個小邊,蓬鬆的被褥幾乎要把他整個人給埋起來了,隻露出半張巴掌大的側臉,白皙的膚色在晦暗的光影中如同牛奶一般,讓人想起“膚如凝脂”這個詞。

這樣看來,竟顯得格外稚氣,像小孩子似的。

謝聞淵半跪在床頭邊,伸出手,想再把被角掖一掖。

但還沒來得及碰到床,手腕就被人攥在了半空中,對方睜開眼睛,冷冷地道:“你乾什麼?”

他的語氣中帶著厭惡與戒備,謝聞淵心裡一陣難過,卻笑了笑,慢慢道:“緊張什麼,隻是想一起待一會,這回不折騰你。”

他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臉,語氣溫柔:“我也知道,你巴不得我滾遠點,放心,你遂了我的意,我也遂你的意。”

那人默然片刻,卻忽然笑了起來,說道:“遂我什麼意?你現在立刻去死,才是遂我的意。你去麼?”

他的話一向不好聽,尾音上卻仿佛帶著一個小小的鉤子,又說不出的輕佻勾魂。那笑容似嘲似真,映在燈下的眼中含著細碎而瀲灩的光,冷淡卻又嫵媚,像是兩顆冬夜裡的星星,蠱惑著黑暗中行走的旅人。

分不清是氣怒還是迷亂,謝聞淵慢慢俯下/身去,湊近對方的耳畔,低聲道:“盼著我死,想早點離開我?你做夢。”

話中帶著惡劣的挑釁之意,那人果然露出厭惡之色,抬手重重推開謝聞淵的肩膀。

謝聞淵卻反手扣住他的手腕,順勢攥住他的手一把按在床上,翻身把人壓在身下,另一手則扳過對方的臉,強硬地打開他的牙關。

彼此的呼吸都很急促,兩人的衣物摩擦在一起,發出曖昧的聲音。

對方咬破了他的嘴唇,口腔中充斥著血腥氣,謝聞淵沒停下動作,反倒吻得更狠。

他閉上眼。

這人的呼吸溫度心跳都真真切切地被禁錮在懷裡,又那麼虛無,每一回的強求都如同一場淩遲。

欲望在血脈中賁然湧動,又發泄出來,心中卻慢慢湧起了一股不明不白的悲意。

謝聞淵喃喃道:“林雪曠,在你心裡,究竟把我當什麼?”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他聽見對方微微氣喘著,卻清清楚楚地回答:“以後也不會,你死了這條心吧。”

如同冰錐刺入胸膛,謝聞淵猛然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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