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猛然一個大轉彎,又直衝了出去,引擎轟隆作響,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銳響,何暄猝不及防,手機脫手掉到了車座底下。
林雪曠冷靜的聲音從一片嘈雜之中清晰地透出來,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反差:“跟你們的人聯係上了嗎?”
何暄心裡十分著急,搖頭說了沒有,卻看見林雪曠的唇邊挑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他這是又明白了什麼嗎?!
何暄心裡打了個哆嗦,簡直想淚流滿麵。
趙衡叮囑中的用意,林雪曠的真實目的,布下邪陣那些人的身份……各種各樣的問題擠爆了他的腦袋,關鍵是每一個人好像還都是一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樣子,仿佛大傻子隻有他一個人。
何暄心裡邊琢磨了千萬種對策,然而這時也隻能身不由己地被狂奔的車子帶著逃命。
林雪曠也瞟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上麵進來了幾條新消息,有同學的,有師門的,說明他這邊的信號沒有問題,可之前給謝聞淵發的消息卻顯示發送失敗。
有人以某種手段,切斷了謝聞淵他們那一邊的信號。
這時候,車子已經下了高速,衝上旁邊的土路。
周圍十分荒涼,沒什麼人,天色也越來越變得黑沉,林雪曠卻似乎對這偏僻的地方十分熟悉,幾乎不需要打量路況,不假思索地直行拐彎,何暄甚至覺得他最早上高速的時候就是打算來這裡。
“嗚——”
突然,伴隨著,前方耀眼的燈光亮起,又迎麵開來了一輛車,風馳電掣一般急駛著,竟不管不顧,直衝著林雪曠他們撞了過來!
“臥槽,他瘋了!”
何暄話剛出口,突然了悟,目光向著後視鏡裡一掃,果然看見之前一直在後麵對他們窮追不舍的兩輛車也猛然加速,一左一右從兩麵分彆包抄而來,竟然是打算以這種方式將他們活活彆死在路上。
對方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毀了他們的法陣,竟然就是這麼一副被刨祖墳一樣不死不休的架勢?
三輛車同時撞過來,眼看避無可避,何暄突然便聽林雪曠簡短喝道:“解開安全帶。”
——開什麼玩笑,那我不得撞死?果然用心險惡!
何暄剛要拒絕,就見到林雪曠突然轉過頭來,蹙著眉看了他一眼。
他臉上的表情如同覆雪凝霜,美而沉靜,絲毫沒有遇險的慌亂,那雙深色的眼眸卻直直盯在何暄的臉上,帶著種難以言說的意味。
像是在凝視他,又好像透過他的臉,看向了某個極為遙遠的方向,某段不能回頭的時光。
“不信我?”林雪曠輕描淡寫地說。
何暄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那個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哢嗒”一聲解開了安全帶。
緊接著他那邊的車門一開,林雪曠毫不留情地一腳將何暄給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
何暄後背著地,摔的一陣劇痛,但車子加速行駛時的轟鳴聲已經近在耳畔。
他憑著求生本能就地一滾,驚險地從兩輛車子的縫隙之間滾了出去,恐怕再偏半點就得變成一灘肉泥。
何暄堪堪撿回來一條小命,顧不得起身,猛地轉頭向林雪曠那邊看去。
卻隻見銀灰色的車身猛地一轉,四輪擦地幾乎迸出火星,車子整個轉了90°,這樣,另外三輛黑色大奔撞過來的角度,就分彆對準的是三處車角。
“哐——轟!”
林雪曠將時間算計的恰到好處,就在他車身轉動的那一刹那,三輛車已經同時撞了過來,完全沒有再調整方位的機會,分彆撞中了銀色公車的車角、左側和後部,林雪曠的身體也猛地向前一傾。
車身劇震,玻璃上布滿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紋,但同時,車窗外麵斜斜支起的縫隙也給林雪曠提供了緩衝的機會。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他輕蹙了蹙眉,一手護住頭臉,同時另一肘砸破玻璃,從裡麵飛撲而出,按住了鄰車的後視鏡,用力一拽,已經翻身跳上了旁邊那輛黑色大奔的車頂。
有人高聲怒斥,身後傳來破空聲響,有什麼東西挾帶一股勁風朝他砸來。
林雪曠鼻端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不動聲色地將頭一偏躲過,反手接住,跟著他順勢雙膝一屈,整個人已經從流暢的車頭前麵跪滑而下,穩穩落地。
雙腳踩實的那一刹那,林雪曠反身抬肘猛力一擊,瞬間將一個最先衝上來的人打翻在地。
“小心!!”
這時何暄卻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一時顧不上其他,嘶聲大吼:“注意你身後!”
兩人中間還擋著三輛車,他要衝過去已經來不及了,那個瞬間瞳孔驟然放大,眼睜睜看著一個嬰兒大小的木偶鬼魅一樣無聲無息地從車窗裡麵跳出。
這木偶的臉正好麵朝著剛剛升起的月亮,流光之下,隻見它雙目全白,沒有瞳仁,嘴唇外翻,牙齒呈三角狀,有些腫脹的臉上帶著詭異微笑,雕刻的尤為可怖。
這玩意的動作快且靈活,落地後咚地一下彈起,泛著紅光的指尖如同尖刀,箕張開來,閃電一樣朝著林雪曠的後腦插去。
要是這一下真的被攻擊中了,恐怕連腦漿都要被挖出來。
但就在何暄的心臟幾乎要提到嗓子眼的時候,讓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林雪曠倏地轉身,刹那間抬手,準確無誤地按在了嬰兒木偶的天靈罩門上,緊接著就是極為清晰的“哢”一聲脆響,嬰兒脖子被他像掰蘿卜一樣折斷了。
那顆醜陋的頭顱骨碌碌滾到地上,發出刺耳的怒嚎聲,脖頸處折斷的地方竟然還會像人一樣流血,使得這一幕更加可怖。
木偶剩下的四肢發瘋一樣揮舞起來,如同重錘一般向著林雪曠當胸撞去。
林雪曠後退一步,下一刻,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雪亮的短刀,手起刀落,華光之下,木偶被砍成兩截。
不容喘息,隨即勁風撲麵,木偶的後麵衝出一個人來,迎麵掄拳,重重砸向林雪曠的麵門。
林雪曠抬手扣住他的手腕,讓對方的拳頭硬生生定在自己的睫毛之前一寸,冷冷問道:“你的傀儡術是岐山唐派的?”
那人對自己的木偶心疼的要命,另一隻沒有被架住的手揮掌欲打,暴躁道:“是又怎麼樣?關你屁事!”
林雪曠不閃不避,握著他的那隻手驟然用力,將對方的胳膊猛地一抻,而後再向回用力一扭,關節脫臼的聲音伴隨著那人的慘叫聲響起。
他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光,“啪”一聲甩在了那名對方的側臉上。
林雪曠這一巴掌著實不輕,那人的耳朵裡嗡嗡作響,右臉連著右眼頓時都一起腫了老高。
他勃然大怒,捏緊拳頭,用沒脫臼的那隻手向著林雪曠打去:“你他媽——”
電光石火之間,林雪曠鬆手,偏頭,抬腿,照著那人肚子狠狠踹了一腳,對方頓時疼的彎下腰來,跟著拳頭一緊,另一隻手已經再次被林雪曠給扣住了。
林雪曠淡淡地說:“我跟唐派有仇,不知道吧。”
“啪!”
他語氣平靜,抽巴掌的聲音倒是分外響亮。
那個人本來身形粗壯,還比林雪曠高了半個頭,因為捂肚子而彎了腰,倒是主動將腦袋送到了林雪曠跟前,被他連著啪啪啪抽了十幾下,左躲右閃,頭昏腦漲,竟然一巴掌都沒躲開。
何暄整個人都看傻了,連帶也覺得自己的臉和腦殼都生疼。
不管是否懷疑林雪曠的立場,最起碼在他心目中,林雪曠的形象一直是斯文且有風度的,直到這時,何暄卻在他的身上發現了一股隱藏極深的匪氣。
林雪曠麵無表情,微揚著下頜,但渾身上下都帶著股狠辣之意,不光何暄,其他原本要上來動手的人也都被震住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衝過去。
剛才何暄被踹下車後趴在地上,原本還沒人注意到他,但他情急之際跳起來衝林雪曠喊了那麼一嗓子,也就徹底暴露了。
眼看有兩個人也向自己大步走來,何暄急中生智,撒腿朝著不遠處的河堤跑去,幾下打鬥,推開他們,自己跳進了冰涼刺骨的湍急河流裡。
林雪曠這頭,三輛車上的其他人全都跑了下來,將他圍在中間,但一時竟然誰也沒有上前,每個人心裡都是又驚又疑。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誰都能看出來,憑著林雪曠的身手、法術,以及他麵臨危險時那股淡定和不要命的狠勁,都證明這個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反而讓他們心裡開始掂量自己這邊是不是真能惹得起了。
但他這麼年輕,長得又這麼顯眼,沒人聽說過這號人啊。